卷一  第十二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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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羅國俊有什麼好計策而束手就擒的我,在被關入陰冷潮濕的天牢後第三天,被告知推出午口淩遲處死的聖旨。
    我歎息著,打算在菜市口自己為自己劫法場。
    位於皇城內的天牢裏,便是我也不能隨意使用法術。天庭和西天達成的共識,皇城上空每日都有神佛巡邏,設下禁止施用法術的禁製,庇護所謂真命天子不受外道侵邪。
    涼夏本來就是還比較冷的天氣,天牢裏更是常年不見陽光陰冷潮濕,蟑螂老鼠叢生,不過每隻都是未開化沒啟蒙的,我和他們沒啥共同語言,所以即使是和羅國俊三人分開囚禁沒人可以聊天,也就不怎麼和他們玩。
    飯菜本來就不寬裕的預算,在獄卒層層克扣下來,落到人頭上就隻有每天兩個白麵饅頭。所以在這天晚上,飯菜突然豐富到有了一隻有頭有尾隻是沒中間的魚時,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斷頭飯了。
    飯後,我躺在茅草堆裏睡覺,一名青年走到我的牢房外。眉目清秀隻略顯浮誇,身後跟了個不陰不陽的老太監。他在我牢房前站著,負手而立很是認真的打量了我一盞茶的功夫,才很是神氣的開口:“我倒要看看這老九執意要千刀萬剮的小子長成什麼樣子!”
    他特意加重了千刀萬剮的語氣,說話間在陰暗的天牢裏露出一口白牙,加了些咬牙切齒危言聳聽的口吻。我沒什麼感覺,隻瞟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睡。
    他一愣,收了唱戲才用的誇張唱腔。學堂士子般搖頭晃腦,露出興味的表情:“這軟硬不吃的性子倒和老九有幾分相似。”
    我用力將自己裹進茅草裏,不去理他。
    他又看了我一會兒,我不搭理他,他覺得有些無趣,便自顧自走了。老遠還聽見他的話傳來:“若不是老九執意要剮了你,要過來也還有趣得緊。”
    那青年走了以後,我躺在茅草裏發呆,突然覺得牢房裏多出了一個呼吸聲。那呼吸開始還輕微,後來越發粗重,我便恨恨地瞪著對麵的牆。
    那呼吸一窒,一個身影慢慢地從牆麵的陰影裏顯了出來。非常平凡的五官卻有著古井般深邃的眸子,見我看他,也是一副木訥不善言語的表情。
    是柳兒,秦香苑不多話的小廝柳兒。
    “你怎麼在這裏?”我從草裏翻出來,很詫異又有些開心的看他。
    柳兒卻不回答,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眼神瞬息數變。
    終於隻走到我麵前,伸出手指輕輕描繪了一下我的眉毛。他的手倒與看起來冷冷的本人不同,溫熱的修長靈活帶有繭子,是那種握慣了刀柄和暗器的手。他看我的神色很專注,就是這種不喜多話的人,才會有那種會說話的眸子,脈脈的,含了深黑的井水。
    然後,他低頭,我觸不及防,被涼涼的嘴唇挨在嘴上。
    很薄,不很軟,卻很幹淨,該說很有力度,又有種決然的味道,不討厭,也談不上喜歡。不自覺,想起在學士府裏看見那姿態撩人的少年內相。
    柳兒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後退數步,隱進牆壁的陰影裏去慢慢不見了。
    我發了一會兒呆,覺得有些迷糊,然後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到半夜,那平日來送飯菜的獄卒拿著鐵鐐叮叮當當地走了進來,還有另外一個人拿了個大的黑布口袋。之前送飯菜的獄卒與我說了淩遲之前要帶刑具,我就很配合讓他們給我帶鐵鐐,套上黑布袋。
    出了牢門,卻沒感覺出羅國俊三人在附近,想我這般配合他們也該好說話些,我便問:“請問,那三個和我一起被抓來的人呢?”
    那平時來送飯的獄卒,記得我很配合,他送白麵饅頭的時候從沒像其他的牢犯那樣抱怨,也想著我就要永別了,就接口:“他們運氣好,讓六皇子吳王開釋了。你以為你是去升官發財啊?你是去被人千刀萬剮的,就別想著人家陪你去死了。”
    另外那個拿黑布袋的聲音卻凶得很:“多什麼話呢,不想要舌頭了?”
    送飯的那個一哆嗦,拉在手裏的鐵鐐都抖得一陣響,閉了嘴。
    我知道羅國俊沒事,有些安心又有些氣惱,他的好計策原來是自個兒走了不帶我的計策啊!也就不再說話,一路默默的跟著獄卒走。
    黑暗中,我看不見,隻覺得過了個很長的巷子便停住了,那送飯菜和拿黑布的獄卒都走開了。我獨自站著,實在不知道施行淩遲的流程,但感覺已經出了皇城的範圍。想著也許可以現在逃走,在眾多百姓麵前暴起終歸不好。
    四周都很安靜,是那種萬物沉睡的安謐,。
    一個身影站在我麵前,他沒有說話,就那般安靜的站著,幾乎要站成開天辟地之時沉默的盤古,我聞見他身上梅花冷冽的香氣。有殺氣縈繞在空氣裏,像風刀般銳利襲人,和黑色的夜一起沉沉的壓了下來。
    那瞬間我想,他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
    不知為何,我輕輕的笑了
    若此時清風雅月,對長亭晚,殺氣卷了他一絲不苟卻無風自動的青絲,楊柳岸曉風殘月,該是春夜闌珊,銷魂,當此際。
    殺氣消失,空氣若有實質的流動,慢慢沉澱下來。然後他輕輕的歎息,隻是杏花春雨溫山軟水的輕愁。涼夏初春帶著涼意的風吹過,還帶著未融的冰雪的味道。
    我聽見他轉身離開,很有些無奈喪氣的意思。
    “立刻離開,再也不要回來。”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散了,還是清楚的傳到我的耳裏。
    我想他該是劉赦。
    再一會兒,連那梅花的香氣也消失了,我動了動手,鐵鐐已經鬆了,就用自由了的手扯下頭上的黑布袋子。發現自已已然出了城門,獨自一人站在沒有人的官道上。
    天邊突然有白光閃過,黎明破曉的天空,也被那白光映得亮如白晝。是燃盡生命的光亮,連太陽也無法企及。
    然後,迅速的歸於虛無。
    我眉心一跳,是哪隻修行百年的妖怪散了全身道行?
    便是神佛看在妖類修行不易,也不會下這樣的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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