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憶是昔流芳,歎歡樂苦短  第五十三章 朱玉湖畔朱玉人(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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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便又是數日,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利奧西斯的傷已大好,但礙著這炎炎夏日的高溫,我便給利奧西斯下了禁足令,讓他好生在房裏待著,哪兒也不許去,以免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傷口再次感染。
    於是利奧西斯終是徹徹底底地閑了下來養病,可這養病也養得不夠安生——自從聽說族長家住了個金發帥哥,附近的女人們,上至祖奶奶,下至小孫女,全一股腦兒的圍了過來看稀奇。起初大家也是秉著份好奇心湊個熱鬧,沒想到一踏入阿合奇族長的氈房,便見一麵容精雕細刻的俊挺男子,正赤著精瘦的上半身坐在床上等著我給換藥,湧進氈房的雌性動物們看到這一世間至美的裸男,頃刻間鼻血皆流了一地,屍橫遍野……
    
    自此每日都有熱情大膽的草原姑娘上門告白,或是贈上許多稀奇古怪的名貴藥材,或是邀他病好後一同去看草原上那亮的晃眼的星星,好在浪漫的夜空下一訴衷腸。亦有直接些的,徑直便將閨中的彎刀贈了他,毫不含蓄地邀請利奧西斯上其家中做倒插門女婿。
    那些姑娘們一表相思之時可是苦了我。每每我在氈房中搗藥搗得滿頭大汗,抬眼便得瞧見不遠處那眉來眼去媚眼如絲的或俏或醜的姑娘,看著利奧西斯的眼神如饑似渴,簡直恨不得把他生吞進肚裏才好。
    那眼神看得我都全身發麻,隻覺這草原的夏天更是燥熱難堪。利奧西斯卻仍是對著任何女人都笑得一臉優雅,一副落難貴族的模樣,那雙懾人心魄的碧瞳毫不收斂地向四周發著幾萬伏的電壓,直把姑娘們一個個電得死去活來,愈加地對其著迷。
    
    他對著每個女人都笑得很好看,不論對方是祖奶奶的年紀,還是梳著總角的女童,他永遠都是如此優雅禮貌,略帶調侃的幽默每每逗得姑娘麵紅耳赤、心花怒放。
    然而象征著定情之物的彎刀利奧西斯是絕對不收的,那日我倒完藥渣回屋,正逢著利奧西斯將一把金燦燦的黃金短刀退還給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我便悶著聲躲在帳子後麵候著他們,生怕打擾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果然那小姑娘見心上人將金刀退了回來,眼淚猛地就滾了一地,“嚶嚶”地哭出聲來。後來不知利奧西斯又說了幾句什麼,我離得太遠,也未注意,一不留神方才那肝腸寸斷的小姑娘就“咯咯”地嬌笑起來,直把我唬得愣了神。
    
    待得小姑娘離開後,我才拍著手上的髒灰,從帳子後麵走了出來,利奧西斯也不驚訝我的突然出現,隻是抬起眼角,玩笑著道:“夏之怎麼也學起偷聽來了,這樣是很不禮貌的哦。”
    我停下腳步,愕然道:“我可什麼也沒聽著,光聽那姑娘又哭又笑了。”
    “我跟你開玩笑呢……”他一手支著額頭,懶洋洋地瞧著我:“哪知道你也不辯解下,這麼老實地就承認了。”
    
    哎?逗我玩?把我當甩根骨頭就往前跑的阿黑啦?我也懶得跟他計較,隻是好奇地問道:“方才你到底說了什麼東西,攪得人家又是眼淚又是眉開眼笑的……”
    利奧西斯隨口答道:“也沒什麼,她要把金刀送我,我直說我不能收,然後她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我就答應她等能走動了便陪她去騎馬……”
    “還要去騎馬?”我腦海中浮現出這二人騎著大馬馳騁在廣袤的大草原上的情景,利奧西斯騎著一臉倨傲的艾基亞,那嬌滴滴的姑娘婉坐在其懷中,銀鈴般的笑聲直蕩得空氣陣陣作響,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既是願意同她去幽會,何不把那彎刀一並收了?我看你也挺喜歡她的。”我信手撿起桌上的一個獸骨小紋飾玩了起來,大概也是哪個姑娘送他的吧。
    利奧西斯卻是搖了搖頭:“你哪裏看出來我挺喜歡她的?她臉蛋圓了三分,那腰粗了點,腿短了點,皮膚也不夠光滑,我對她可沒什麼興趣。”
    他這話雖是在說旁人,眼神卻在我身上打了個轉,看得我心裏直犯嘀咕,平常還真是看不出來,原來這人要求還挺高,還不是各個女人他都瞧得上的。我被他上上下下的檢視弄得十分不自在,便將目光挪開了去,道:“你怎生要這般多的要求?我看人家姑娘挺好的,被你那麼一說,反倒好像一無是處了似的。”
    
    “跟你一比,確實是沒哪兒好看了……”利奧西斯笑吟吟地瞧著我,“不過她有個優點,你可一點也比不過她。”
    啊?是在誇我漂亮?可這話怎生聽起來就那麼不是滋味呢?我也懶得多做他想,隨口回道:“什麼優點?”
    他笑得一臉狡黠,眼神霎時間明亮了起來:“那就是……她敢大大方方地承認她喜歡我,夏之,你可不敢,是吧?”
    
    這話說得妙啊,我若說我不喜歡他,他定要笑著說我是不敢承認,我總也不能說我喜歡他吧?當下便把眉頭皺了起來,回他道:“……沒影的事兒你叫我承認做什麼?你這分明是存心拿那混話來堵我。”
    “你生氣了?”利奧西斯盯著我,語氣雖是驚詫的,眼裏卻依然是一片狡黠笑意,絲毫未退,他假假地歎了一聲,“好啦我不逗你了,原來你一點也不喜歡我,昨天你教我的那個成語,一廂情願,原來說的就是我哪……”
    
    他說完,便一轉頭躺下,半透明的眼皮微闔,長長的睫毛便覆蓋下來。我站在床邊,總覺著應該說些什麼,卻也實在想不通透該說些什麼,磨蹭了一會,我見他似是睡著了,便端起藥爐,從氈房中走了出去。
    隻是隱隱聽到背後一聲輕微的歎息。
    
    又過了幾日,利奧西斯的傷勢終於大好,可以下床走動了,從此他便是忙得不得了,一會要陪這個妹妹數數星星,一會要陪那個姐姐看看月亮,又或是陪著一大幫姑娘們踏青賞花。
    看月亮數星星我倒也理解,癡男怨女們總愛玩這一套,隻是這踏青賞花,我卻著實費解,這野草瘋長的草原夏季,除了滿地遍布的狗尾巴草,哪來的花賞呢?莫不是他們一群人還真對著這滿目搖曳著的狗尾巴花,傷春悲秋起來?
    
    想著這一群人賞狗尾巴花的模樣,我不禁笑出聲來,一旁正專心致誌縫著個荷包的阿依古麗忽的停下手裏的活兒,疑惑著瞧著我:“翠花,你笑什麼?”
    “咳咳,聽說阿卡狄奧斯今兒跟那個誰,哦!多汗家的女兒去賞花——”
    我話音未落,就見阿依古麗濃眉一挑,氣憤地將荷包甩在了桌上:“難怪我說阿卡哥哥怎麼又不在族長家裏,我還準備將荷包縫好了給他送過去呢,多汗家的那丫頭什麼時候不好選,偏偏選在今天,她是故意要跟我作對不成?”
    “你別急……”我忙安慰她,勸道:“等他晚上回來了再去送不就好了?”
    
    “下回定要叫阿黑去將她家那隻臭狗給咬上一頓!”阿依古麗又吹胡子瞪眼睛地氣了好一會兒,這才幽怨地對我道:“翠花,阿卡哥哥那麼優秀,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讓我在旁邊看看他便好了呀。翠花,你說,阿卡哥哥每天要是能看上我二十眼,哦不,十眼!那該多好呀……”
    ……憑什麼我是翠花,他就是阿卡哥哥?這兩個稱呼聽著區別也太大了點吧!我又好氣又好笑,又朝她道:“阿依古麗,這可是你自己開了個好頭,若是你沒有四處宣傳你的阿卡哥哥有多麼好看多麼優秀,哪有這麼多女人會知道族長家來了這麼個男人?”
    
    阿依古麗聞言一驚,此時才幡然醒悟自己犯下的錯誤,她悔不當初地捶了捶腦袋,懊惱道:“那可該怎麼辦呀?”
    看著阿依古麗痛不欲生的樣子,我的同情心驟起,雖說我也不大懂談情說愛,但利奧西斯的喜好我卻是知道的,便伸手將阿依古麗拉了起來,對她笑道:“我來教你他喜歡些什麼。”
    “翠花,你真的願意幫我?”阿依古麗抬起頭來,又驚又喜地瞧著我。
    我端詳著她的臉龐,想著該如何將她打造一番,便隨口答道:“當然,這難道還有假的?”
    “你不是也喜歡阿卡哥哥麼?就不怕我把他搶走?”阿依古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認真地盯著我。
    我正仔細思考著她那一頭小辮子拆散後會有多少頭發、該如何梳梳才好,卻聽她忽而道出這樣一句來,不由得嗆了半死,“咳咳,誰告訴你的,我可沒——”
    
    “我自己看出來的,”阿依古麗的眼神無比清澈,她盯著我,極其認真地道:“若你不喜歡他,怎麼會為了他的傷這樣憂心,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他……”
    是嗎?難道我這樣便是喜歡他?替他的安危擔憂,盡心照顧他,便是喜歡他了?我不禁為之迷惑起來,可是不對呀,若受傷的那人是衛灼然,我也會這樣待他的呀。
    我終於想明白了些,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便笑著對阿依古麗道:“你會錯意了,人都是這樣子,他待你好,你便要加倍地待他好才是。他同我是生死之交,我們之間的感情並非男女之情。”
    
    “……男的跟女的,除了男女之情還能有別的什麼情?翠花你又來裝腔作勢了。”阿依古麗哼了一聲,抓起桌上未縫好的荷包便挑著眉從氈房裏跑了出去。
    這小丫頭,我好心來幫你,你卻說我裝腔作勢?我看著她跑掉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恰逢克裏木掀簾而入,他望望阿依古麗一溜煙便消失了的方向,又看看房裏呆坐著的我,臉上不禁浮現出些許疑惑的神情。
    “於姑娘,阿依古麗,她是怎麼了……?”克裏木撓撓頭,有些靦腆地問道。
    “噢,克裏木你來了。”我站起身來,向他解釋道:“方才一句話沒說對,阿依古麗生我氣啦,不過無甚關係,過一會兒我便去找她好好說說。”
    
    克裏木聞言一怔,麵色立時難看了起來:“阿依古麗太任性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管教不嚴,讓於姑娘難做了。”
    “哎,不是都說了是我說錯了話麼?是我不好,不是阿依古麗的錯,再說你道什麼歉呀?”
    這兄妹二人皆有根直神經,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克裏木搖了搖頭,一臉篤定地說:“總之一定是阿依古麗的錯,於姑娘這麼好的性子,也隻有阿依古麗才能對你鬧得起脾氣來。”  
    
    這誇讚聽得我有些麵紅耳赤,我的性子可算不得是好,急起來也是要打人巴掌的,比如那年宇文沂煊落水時,便是重重挨了我一個巴掌,後來同他相處久了,他才告訴我,他那張白玉小俊臉整整腫了兩天,貴妃娘那兒的批評自是沒少挨,後來連他的皇上老子都給驚動了,還差人來問他是不是又跟誰尋釁鬥毆了。  
    “咳咳,你別這樣說,阿依古麗年紀小,俏皮些也是自然,這個年紀的姑娘最是靈動,你可莫要罵怕了她。”怕克裏木回頭找阿依古麗麻煩,我又勸了他幾句,忽而又想起一事,便開口問道:“克裏木上回子說牧場東邊有個小湖,可否告知我具體方位?”
    
    克裏木連忙接道:“於姑娘要去那兒做什麼?克裏木可以陪你去——”  
    “那個,我想去沐浴……我自己去便好了。”陪我去?這可陪不得啊,我擦了擦額上的汗,笑眯眯地對他道。
    克裏木的臉立時紅成了番茄,他連連擺手,不好意思地道:“出牧場後向右走,順著那條荒草道直走便是……”
    “謝謝你啦,克裏木。”我朝他笑笑,本想尋個借口將他支開來我好清點下換洗的衣衫,他卻是自己頂著張大紅臉急不可耐地逃走了。
    
    這哥哥妹妹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愛。我笑著搖了搖頭,拿上幾件衣衫,便朝東邊的小湖走去。
    自從被克裏木救起後,一直忙著照顧利奧西斯,草原人家也不常洗澡,我便再也沒好好洗過澡,這會兒終於逢著利奧西斯的病是大好,天氣也熱了起來,風和日麗的,怎麼看也是個適合洗澡的好時機,於是我興高采烈向早早便打聽好的小湖泊進發,預備著今日一定要泡他個不濕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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