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蘇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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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人影慢慢踱到床前來,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扯下我擋在眼前的雙手,露出一雙哭紅的桃花眼,語氣不再強硬,他靜靜地問我說:“是真的?”
我推開他,也平靜地說:“你走開,我討厭你,陳起。”
盡管我對你有著那麼一點點的非分之想,盡管我實在太討厭融融,盡管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但我在你眼中怎麼會是個喜歡傷害自己身體的愚蠢孩子?
這個傷口將會在將來重新生長、結疤,它會讓我痛不欲生,讓我想起曾經有一個叫融融的女人將它惡狠狠地送給我,讓我不能穿上女孩子都喜歡穿的熱褲,即使我也擁有修長白皙的雙腿。
別人常說,有多恨一個人就有多愛一個人,可我對融融,永生永世隻有恨。
蘇澤伸出手撫上我的眼,滿眼的疼惜,我想他也許什麼都懂,但為了估計我的麵子而不說出口。
陳起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的那塊傷疤看,盡管它躲藏在裙子之下,盡管它早已結疤,但我仍可以感覺到它在不停地翻卷著,冒著新鮮的血液。
我從不去感受陳起對融融的愛,包括他對任何一個女人的愛。因為陳起是聰明的,沒有一個人可以比他更聰明,至少我從未見過。我實在討厭在陳起麵前哭泣,因為我覺得自己哭的樣子極其難看。
可是我經常想,也許我和陳起之間的十年,需要用許許多多的眼淚來填滿,我們之間有著無休止的羈絆,十年,多好聽的詞。
蘇澤對我說:“今後會出現許許多多的融融,你都要用恨來對付她們?”
我搖搖頭:“不,以後就會習慣了,融融是第一個,而且她是個壞女人。”我再次大言不慚地說著,卻換來蘇澤淺淺的擁抱。
於是,炎熱下午的空調房裏,蘇澤抱著我坐了許久。
陳起再來的時候,我翻出書包裏的語數英考卷,淡淡地看他一眼。
然而陳起又靜靜地叫我:“棉棉。”我手一顫,考卷紛飛而落。我低下頭,看著地上我們細碎的影子,堅定慢慢破碎。
“對不起。”陳起的臉在陽光下顯得不真實,長長的睫毛因為愧疚而微微顫動,遮住了一雙明眸。
“嗯。”我把考卷放在床頭櫃上,閉眼輕輕靠在枕頭上,享受這難得的下午。
我從未聽陳起說過對不起,或許他是在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而道歉,或許內疚當初為什麼站在融融那一邊,原來,連陳起也逃不過戀愛的法則。
成績於我不過是一張紙,相貌於我不過是一副皮囊,感情於我不過是一時衝動。
而陳起於我,卻是永生永世難舍難分。我總會用許許多多學到的詞來形容這個男人,但似乎所有的褒義詞都適合他,似乎又不是。
“丫頭。”他溫熱的手掌撫上我的額頭,使空調失去了作用,我的臉一下子變得熱乎乎的。
我推開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握住:“丫頭,睜眼看看我。”
丫頭,睜眼看看我。
陳起,睜眼看看我。
我走過十三個年頭,前六年長在孤兒院,後七年,跟著一個叫陳起的男人。也許我是特別的,在十三歲的女孩子還不懂愛情的時候,我懂了;在十三歲女孩子不懂叛逆的時候,我會了;在十三歲女孩子身邊沒有一個帥氣的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的時候,我有了。
同桌的男孩子喜歡在冬天拉有意無意碰觸我的手,臉紅得像隻蘋果;前麵的男孩子喜歡每天在我的課桌裏放一杯草莓奶,裝作不經意地問我早飯吃了沒?後麵的男孩子喜歡拉我的長發,把它們打成結引起我的注意。
十三歲的女孩子單純而笨拙,十三歲的男孩子幼稚而倔強。
然而他們的十三歲卻不是我的十三歲,因為陳起,我注定要和他們不同。
我最想要對陳起說的一句話是。
陳起,你睜眼看看我。
看看這個一直一直跟著你的女孩子,看看這個寂寞又貪心的女孩子,看看這個喜歡你的女孩子,她叫林棉。
在我眼中的愛情是可以為對方赴湯蹈火,雖然這聽上去有些誇張。細水長流的也是好的,隻要能為對方舍棄自己。
陳起俯下身像蘇澤一樣抱住我,卻是緊緊的,令我不能呼吸。我甚至能聽見心髒破碎的聲音,然而那是陳起的。
我用唇形說著我喜歡你,像無數個夜晚我對著陳起關上的房門說悄悄話。
我在博客裏說:我認為的愛情是要說出來的,不然他永遠不會知道,這稱之為單戀,而非愛情。愛情是兩個人的,不一定要無時無刻在一起,卻一定要無時無刻把他放在心裏。你開心的時候要告訴他,不開心的時候自己消化,總之一切痛苦的你自己承受,一切美好的你和他共同分享。是的,這就是我想的愛情。
蘇澤在得到我博客的地址後,積極留言,對於這篇短小精悍的博文,他說:原來是這樣。我回複:嗯,是這樣。
不知為什麼蘇澤很長時間都沒來找過我,我知道他初中畢業後就不再上學,平時的生活無非就是戀愛+打工+開房,但是說到了解,我確實是一點也不了解他,因為我擔心,擔心他也是一個不願露出傷疤的孩子。
我在QQ上給蘇澤留言,我說:蘇大帥哥,我有一點想你,你可不可以馬上出現在我麵前呢。突然他的頭像亮了起來,他簡短地恢複了一個“好”,門鈴就響了起來。
我說:是誰?
蘇澤在門外淡淡地說:是我。
打開門,卻看見一個大胡子叔叔,下巴上長滿了細細碎碎的胡渣。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被騙了,於是“晃當”關了門。
門外許久沒有聲音,我又兀自拉開了門,這一連串的動作使我像個傻瓜。
我說:蘇澤你來啦。
他看著地下微微點了點頭。眼前他的模樣讓我疲憊已久的心竟又微微疼起來,第二次,這個男子讓我的心糾結地疼。
我費力地踮起腳尖,擁抱他1米8的個子,我輕撫他的後背,對他說:蘇澤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等你改變我的心,等你從我心底趕走一個叫陳起的男子,等你和我白頭偕老。
我喜歡白頭偕老這個詞,喜歡所有永恒的東西,即使它蒼老不堪,也喜歡極致美好但轉瞬即逝的東西。
我喜歡一部韓劇,叫《對不起,我愛你》,我喜歡恩彩的每一個動作,那樣令人心疼,也喜歡武赫不能擺脫痛苦的樣子,他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疼痛。
我離開他的懷抱,輕輕地撫上他的眼,他臉部的輪廓越發消瘦。
我伸出手穿過他的腰際,傾聽他平穩的心跳。
我說:你是來和我告別的嗎?是來說你不再想看到我,連話也懶得說?
然後我用手背抹去不斷滾落的淚珠,我又說:蘇澤蘇澤蘇澤!
如果陳起是一種綿長而沉默的痛,那麼蘇澤就是濃度硫酸,一點點腐蝕心牆。
我有些擔心,這個男子會不再擁抱我,我有些擔心,我為他的憔悴而難受,我有些擔心,心會撕裂。
最終他還是沒有走過來擁抱我,任我一個人蹲在牆角直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