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的火牆，讓尚凝以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著滿目憂心的沈娘與書玥，不禁笑著安慰：“沒事了。”
    “傻孩子，何苦，何苦呢。”沈娘終是受不住，兀自抹起淚來。
    “沈娘。”尚凝以哽咽，“不哭不哭，凝兒看著沈娘哭心裏難受。”
    一滴淚從眼角間溢出，尚凝以才覺得，原來淚那麼暖，暖的燙心。
    “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尚凝以整了衣衫坐起，眉清目秀看著她們，今日，今年最後一日，落盡鉛華，煩事俱去，門外大紅的春聯直映的欣喜歡慶，那麼今天，該是自己最美的一天不是嗎，她要為自己，為沈娘活著不是嗎？
    餃子，意於團圓。
    尚凝以看著桌上青瓷碟裏裝盛的晶瑩剔透的水晶餃子，不禁莞爾淺笑，除夕夜，團水餃，紅春聯，吉年畫，團圓了一切物事，那麼自己，也該團圓不是嗎？不是嗎？！
    “來，我們吃。”
    尚凝以隨手夾起一個水餃往沈娘碗碟裏送，笑著對沈娘撒起嬌來：“祝沈娘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沈娘看著滿目碎花的尚凝以，不禁又掉下淚來：“凝兒，別這樣，沈娘看著心裏難受，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尚凝以不為所動，複笑著又夾起一枚給書玥道：“祝書玥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富貴吉祥。”
    書玥哽咽，抬手將那枚餃子夾起放入口中，隻眼淚卻也跟著撲噠撲噠垂落下來。
    尚凝以不甚在意，也兀自給自己夾來一枚，眉眼裏的笑意更深，看向她們道：“祝凝兒新的一年早日回家當尼姑！”
    “哈哈……”尚凝以大笑，瞬即將水餃一口吞下，味同嚼蠟她怎能不知，可是為了剛才的願望就是毒藥她也要吃盡才好。
    回家。老爸老媽，你看你們的凝兒多乖，好想你們呢。
    尼姑。尚凝以複又笑起來，我佛慈悲，盡早收了我去吧。人世間太苦，你讓我怎能熬得住。
    這一年的冬日，果真比往年冷吧。
    囑咐沈娘與書玥睡下，尚凝以踱步走近韓墨卿書房，看著一幔一簾心都要抽搐，以手扶桌，尚凝以忽的記起，多少次，她與他的打鬧與他的嬌嗔與他的任性與他的蠻不講理，都是在這
    方桌間呢，隻是，他每一次的淡淡蹙眉，每一次的微微嗔怒，都要逗得自己像個小女兒俯在他背上輕笑。可是現在，空無一人的冷寂，讓尚凝以突然覺得，那些過往，真真是一個夢，夢裏的自己努力說服自己說，信了吧，他不過是和你的前身有份情思，與你半分也是沒的。何苦呢，何苦自己作踐自己。
    可是，她偏要賭上一把，他以為他對尹玉涵是真，總有一天，他也會接受真的自己。所以，她不斷以真自己示他，行為神色裏離真正的尹玉涵差上十萬八千裏，尹玉涵乖巧，她就任性，尹玉涵琴棋書畫，她就從不借她的身子與他誦詩作賦，尹玉涵天生麗質，她就偏似個鄰家姑娘，一臉泥巴來找他。沒有人知道她活的多累，她並不是與尹玉涵沒有共通之處，隻是那些費盡心思的區別讓自己固執的認為，這樣的自己他也會喜歡。
    而如今。
    尚凝以兀自覺得，她真的做錯了。
    他喜歡的，是真真正正的尹玉涵，而不是那個隻會撒嬌隻會動怒什麼都不懂的丫頭。
    不然，他怎麼會走，怎麼忍心走？！
    淚，自眼角處滑落在光潔的桌間，分外明顯，分外刺眼。
    她要回去。
    要盡力完成那女人的心願，然後自己就可以無怨無悔的回去。
    再沒什麼情愫可言，她在利用她，那麼自己，又為何傻傻的陷在這方深潭裏不可自拔？！
    隔壁突地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卻讓尚凝以都為之震顫了身子。
    那麼厲害，她聽到過多少次了，沈娘，那個疼自己，愛自己的沈娘，你讓我如何是好。
    淚再一次滑落，尚凝以兀自覺得好累，那麼喜慶的夜裏，為什麼覺得更冷了呢。
    翌日。
    清冷的陽光灑落在院間的時候，尚凝以分明聽見沈娘急促的呼吸聲與劇烈的咳嗽，尚凝以慌忙喊了書玥跑到沈娘房裏，卻瞬時驚出一身冷汗，大片的血跡，如此觸目驚心。
    “沈娘，沈娘……”尚凝以直搖了沈娘叫，卻是看沈娘一直閉了眼昏睡過去。
    “快，快去找車，我們去王府，王府有大夫。”尚凝以語無倫次的跟書玥交代，一邊又喊起沈娘來，隻怕她撐不了睡過去。
    隻書玥嚇的眼淚直流，抹了淚哽咽道：“哪還有車，荒郊野外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院裏的馬車昨就讓林希拉走了，不是看那王妃要生孩子我死活也不讓他碰馬車的。”
    尚凝以呆呆地聽完書玥的話，不似個霹靂般炸在自己耳根。眼看沈娘就要發病，如何是好。
    看著地上好大一灘血跡，尚凝以額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那種心痛與焦急，直燒的自己難受的要死！
    “走，我背著沈娘，你快去收拾幾件厚衣服，路上給沈娘蓋著。”
    “背著！”書玥一臉不可思議，從這要走上十好幾裏路才有人家，她那麼瘦弱的身子怎麼能背的沈娘走上那麼遠！
    “快去！”尚凝以狠狠喊了書玥，“來不及了！”
    “哦哦……”或許書玥真的被沈娘嚇到了，忙轉身去拿衣服來。尚凝以看著人事不省的沈娘，口中一直喊著，卻怎麼也不見醒，心裏更是急索，便伸手圈住沈娘將其扶住後又轉過身去把沈娘背起，如此紛雜間自己就冒出一身汗來。
    收拾妥當，書玥見尚凝以背的大汗淋漓趕忙上前哭著道：“讓我來，讓我來。”
    隻尚凝以微微一笑，安慰書玥：“不礙事的，你拿好衣服和銀兩，我們這就走，你那小身子還沒我高，怎能背的動呢，走吧，我撐的住。”
    說罷便正了正身子，背著沈娘艱難的向門外走去。
    書玥在後麵看著那麼羸弱的身影，不禁大哭起來，哽咽道：“奴婢對不住主子，對不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