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凝以百無聊賴坐在床邊等沈婆回來，指頭互相掰動回旋，隻覺心裏惦記，腦袋也不時跟著向窗外烏黑的夜色裏眺望著。
    原是，習慣了沈婆寵溺，隻幾天功夫，就依賴了那般溫情。
    戌時，尚凝以眼眸大亮，終是看到影子了！
    “沈婆！”
    尚凝以起身笑迎，順手還端了那個空碗欲想顯擺一下自己的“功績”？！
    “哦？”
    沈婆略帶疲憊，顫顫正身斜睨瞅了那個空碗虛弱地笑道：“喝完了？”
    “嗯！”尚凝以狠狠地點了眸，一副孩子的架勢。
    “讓林希喝了吧？”
    沈婆扶手坐在床邊，大喘了氣終抬首看向尚凝以，眉間依然顯出笑意，“你耍的把戲什麼時候瞞過沈婆去了？”
    “沈婆？”
    靠著燭影尚凝以忽然發現沈婆臉色蒼白地嚇人，不禁皺眉慌張道：“沈婆不舒服？”
    “嗯，無甚。”
    沈婆連連擺手，隻早有了力不從心，額頭大顆大顆汗珠滲出，連著喘氣都難了幾分。
    “沈婆！”
    尚凝以恍惚，放了碗碟緊跑到沈婆處蹲下，扶了膝蓋仔細看了又看，急問道：“怎麼了？沈婆不要嚇凝兒啊！”
    狠狠咽下口氣，沈婆隻覺心口堵地緊，正欲開口安慰凝以，忽感惡心頭漲昏的厲害，不想一個突厥就向下栽了去……
    王府書房。
    韓墨卿將那份突襲西禹的文案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直到林希將杯盞裏的茶續到第七次方才停筆，倚身沉了氣息。
    “嘭！”
    尚凝以猛然用力推了門，趔趄了步子邁進，大喘了氣，麵頰泛著赤紅亦顧不得，睜了眸子急喊：“快，快去救沈婆！”
    韓墨卿皺眉，起身看了林希一眼便不再多講，隨跟了尚凝以去了住處。
    那方偏室，韓墨卿本是不願再踏進一步的。
    昏暗燭光搖曳，暖榻上那人睡的倒也安詳。
    韓墨卿眯起眼來，走近摸了脈搏，忽忽閃閃，時有時無，不覺心中咂歎，眉宇間鎖的結更深。
    尚凝以心裏著急，看了韓墨卿不語不覺心內大慌，狠狠攥了指尖兀自看著床上睡的沈婆。
    “她是幹什麼的？”
    語氣透了陰冷，直震得一旁林希心底作祟，想不出緣由。
    “是，於廚間燒火的。”
    林希上前諾答，因著好久沒見到王爺如此這般冷絕。
    “來了多久？”
    “三個月前。”
    韓墨卿放了手腕，起身看向尚凝以，負手於她前，亦不曾帶半絲溫軟。
    “她，和你講過什麼？”
    “會有什麼？”
    尚凝以抬首，眼眸裏亦透出執著，彼此對望，竟也會這般決絕！
    韓墨卿不再語，自胸間沉了氣力方道：“讓她多休息。”
    “會死嗎？”
    終是鼓足好大勇氣，尚凝以閉了眼問，或者，與其在問他們不如是自問，會死嗎？世間唯一寵愛凝以的婆婆，會死嗎？！
    韓墨卿低首，輕顫了指尖於背後，她總是如此聰明，容不得隱匿，容不得晦澀。
    “你們走吧。”
    尚凝以暗啞了嗓子，以手拭去眼簾上殘存的淚珠。隻是，依然驕傲的，走到沈婆前，連眸都不曾抬便下了逐客令！
    她亦容不得如此探查！無論沈婆身份如何，她終是最疼愛自己的婆婆，那麼，知與不知，又有何妨？！
    “這……”
    林希鎖眉欲想打破冷寂，心底直暗罵這對冤家，何時都不曾讓彼此省過心！
    “我想自己靜一靜……”
    尚凝以溫媣，心疼地為沈婆縷了額前碎發便不再言。
    錦李園旁側。
    主仆二人踱步甚慢，於林間棲步，秋風淺澀嗚咽，仿若加了層隱晦揮之不去。
    “主上……”
    林希似乎想有所言，隻不知該從何起。
    “講。”
    “沈婆，有身份？”
    林希皺眉，以往隻道她可憐便收了廚間幫忙，想不到今日主上一眼便看出來端倪？！
    “嗯。”
    “那，會是誰？”
    韓墨卿負手，心內早已思索了千百次，真的會是她？！
    “她中了梨花雨羨毒。”
    啊？！
    林希驚詫，早就聽過，此毒隻皇宮裏有，經秘密配製且無解藥，隻服於獲罪臣子家眷。以往大臣若有失帝心，違綱常嚴重者株連，男子處斬，其內室家眷便會賜此毒藥，鬱結而死。
    “不是說，此藥甚毒，服下就會當場斃命嗎？”
    林希不解，依著王爺剛才的話，似乎矛盾了些。
    “是。”
    韓墨卿麵無顏色，躑躅道：“除非，有高深武功，以內力逼出便可延緩時日。”
    “這麼說……”
    林希心裏亦是明朗，跟著王爺的步子也慢下來，抬首道：“沈婆好像對尚凝以不錯，會不會，打什麼主意？”
    “嗯。”
    韓墨卿點眸，袍間因著秋風吹拂獵獵作響，半日方道：“且靜待時日。”
    “嗯。”林希亦點頭附和，眼神卻也迷離起來。
    夜，靜地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