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氣溫迅速下降，轉眼滿街的裙子背心換成了大衣長褲，深秋的最後一場雨昭示著寒冬的來臨。
    這天天陰得厲害，烏雲布滿了西麵的天空，東邊天空白得發亮，強風猛地刮來，陽台上的方灼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這才農曆十一月，看這天倒像是要下雪了一般。
    今天周末，水木回家去了，申寶被他老師叫去幫忙改試卷。難得的一個沒人吵鬧的上午，方灼卻睡不著。
    昨晚趙煥然給他打電話，半天都不吭一聲，方灼急得都從床上蹦下來穿衣服要去他那兒，他才啞著嗓子說了句驚天動地的話，“方灼，我和他……做了！”
    方灼心驚肉跳，遲疑著問，“他……你後悔了？”
    “沒有！”趙煥然悶悶地說，“完了他問我有沒有想過跟他一輩子，我說沒有！我是真沒有，誰想那麼多！他好像挺不高興的。煩！”
    “呃……”方灼無語，這倒是趙煥然能幹出來的事。“那你也別想太多了，明天等我過去再商量？”
    “明天你不要過來了，我這兒……這幾天來的人雜，韓晟輝說你最好不要老往這兒跑，免得惹禍上身。”
    “嗯，好。那你們要小心點！煥然，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方灼知道趙煥然的性子，浪蕩慣了，如果韓晟輝想和他玩兒認真，估計希望不大。
    “唉！我不知道，目前走到哪步算哪步吧！現在他就是拿槍指著我的頭，我也沒法保證能和他處下去！畢竟，我是個直男啊！”
    趙煥然的話戳著方灼的心，直男？誰TMD的不是直的！為什麼好好的女人不去愛，偏要選男人啊！偏偏四周圍這樣的人特別多，光他家裏就有兩對！愛情啊，突出其來，然後就真的不管不顧了。
    方灼裹緊了衣服，看了看天空。烏雲被風催著往東邊滾，空氣又冷又濕，已經嗅到了雪的味道。想到下雪，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天胤。一個多月沒有聯係了，連聖誕元旦都沒有短信，沈天胤淡得就像落進了清水中的墨汁，漸漸地模糊了。
    抬眼看天空，一片紙張在風中亂舞，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風吹得更勁了，玻璃被刮得嘩嘩作響，門外忽然傳來重重的拍門聲。
    方灼答應了一聲，關了陽台的門，屋裏立刻安靜下來，所有被風吹動的東西都停了下來，隻有趙煥然床上中國結還在搖擺不休。
    “誰啊？”
    方灼邊問邊開了門，意外地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方灼握著把手的手一下子捏緊了，心髒狂跳，莫名的驚喜湧上了心頭。
    “今天，今天沒下雪啊！”方灼故意回頭看看窗外，依舊陰雲密布狂風肆虐，但是沒有下雪。
    倚在門口的俊俏男人笑了，他偏愛黑色，今天也是黑色風衣加黑色卡其長褲，配黑色係帶短靴，隻在脖子上圍著一塊銀色的羊絨方巾，打眼得很。
    “你還記著呢？可惜我等不及下雪了！”
    “你回來那就太好了，煥然那裏你去過沒有？我說你得替他打算一下，就這麼窩在那兒算怎麼回事啊？這書不讀了？”
    方灼穩了穩心神，讓沈天胤進了屋，洗了茶杯給泡了杯茶。沈天胤的眼睛一直跟著他轉，盯得方灼手軟腿軟的。
    “你能不能別這麼盯著我？”方灼把茶遞到他跟前，有些羞惱。
    沈天胤接過茶放到一邊，還是那麼直直地看著他，四目相對，方灼微有些臉熱，別過了眼睛。
    嘴角上揚，沈天胤張開雙手，一把方灼撈進了懷裏緊緊地抱著，天籟般的嗓音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讓我抱抱！這麼多天沒見了，真的怪想的！”
    方灼的耳朵燒著了般，滾熱滾熱的。沈天胤的懷抱很暖，還有著淡淡的綠茶香味，聞起來很清爽怡人。可是理智告訴方灼他不能貪圖這溫暖和清香。正想著推開，沈天胤就像是預料到了一般鬆開了手，還往後退了一大步，笑著說，“方灼，出去走走？”
    “去哪裏？”
    “去……樓頂怎麼樣？我喜歡憑高遠望。”
    這樣冷的天，還刮著大風，去樓頂真的不是什麼好建議，但是方灼沒有反對，拿了大衣和沈天胤出了宿舍，兩人一前一後拐進了最近的一幢教學樓。周末，樓裏很安靜。方灼領著沈天胤從安全出口走到樓頂，門沒有上安全鎖，門外的風像野獸般咚咚地敲打著沉重的鐵門。
    輕輕撥一下，門便打開了，風泄憤般直衝了進來，挾帶著巨大的力量，差點把門後的方灼打下樓梯。好在沈天胤眼明手快，一把攬住他的腰，用力一帶，方灼便又被帶進了他的懷裏。
    這一次方灼連半秒都沒考慮就推開了他，沈天胤依然微笑，隻是眼神有些暗淡。
    教學樓不算高，隻有九層。即使不高，C大校園也都在眼底了，再往遠處，高高的寫字樓擋住了視線，隻在東南方向留下缺口，能望見天邊那堆陰影般的山脈。
    兩人轉到樓頂水塔背風的一麵，靠著水泥塔身站著，沈天胤眺望著遠方，方灼靜靜地待在他身邊。風依舊冷冷地從身邊刮過，鑽進脖頸鑽進鞋窩裏，癢絲絲地涼。
    沉默了會兒，沈天胤忽然開口說，“我喜歡風。因為它最自由。呼嘯而來，呼嘯而去，有時溫暖有時寒冷，狂暴的時候飛沙走石，溫柔起來連池水都吹不皺。它是很任性的，想怎樣就怎樣，橫行無忌。天地間它最快樂，哪裏都是它的家，哪裏留下它的遊覽過的足跡。這樣的風，讓人羨慕，也足以享受膜拜。”
    沈天胤仰靠著，風將他的頭發打亂，隨著它的頻率一起起舞。
    “風像是有形的，可又是無形的。其實生命中總是有些這樣的存在，你隻能感知，而無法親眼見到。不像山川河嶽它們就在你眼前，風，是要閉上眼用心去認識的。閉上眼，你會看到在天地的盡頭，萬古混沌之初，風一個人在獨自跳舞。它是個孤獨的孩子，不知世事。它沒有言語，縱使有疑問也無法表達；它沒有眼淚，所以它的悲傷隻能藉由狂奔來排遣。風是因自由而生的，所以也必將因為失去自由而死……”
    “你能想像風被困在密室裏的感覺嗎？”沈天胤偏過頭問方灼，眼中是沉澱後濃重的悲傷。
    方灼的心髒一陣抽痛，搖了搖頭。
    “窒息。風在密室裏，會窒息。它的身體和靈魂會一起慢慢死去，它想哭想叫想逃，它掙紮著想活下去，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因為，風是沒有武器的。它的一切都是自由賦予的，失去了自由，風就隻能看著自己死去，看著自己就像曾經經由它消散的那些煙塵一般，一點一點慢慢消失在這塵世間。死亡或者消亡，是一段極其漫長又痛苦的過程。而承受這痛苦不僅隻是風，還有所有認識風的人。”
    “可是我真的認識風嗎？以前我常常會想風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它死去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後來我明白了，風隻是一個前世的夢。我既然沒見過它活著時候的模樣，它死去了，哪怕就在我麵前，我也是不認識的……”
    （寫在後麵：莫留言莫動力。。。暫停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