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重重地帶上，方燁扭頭看向那扇沉重的褐色防盜門，眼淚再次滑落。
    他拒絕了什麼？也許會是他的道歉、退讓，也許是可能會有的將來。
    後悔嗎？也許吧。那麼高傲倔強的人終於低下了身子，認真地像要挽回一樣。隻是他們之間有什麼可挽回的呢？一廂情願的感情和不談感情的性？
    他寧可不要！他寧可幹幹脆脆地拒絕，也不要那夢一樣短暫的溫情。他寧可每個夜晚擁被獨坐，也不要在清晨隻能撫/摸枕畔殘留的餘溫。
    若即若離若有若無，這樣的傅晴空，有著一顆世界上最冷酷的心。
    方燁慢慢躺倒在沙發裏。傅晴空一走，仿佛帶走了全部的溫暖，整間屋子又冷又空曠。電視聲音有點小，在播一檔綜藝節目，音樂歡樂嘉賓開心。
    方燁蜷起身子，把頭埋到胸前，任眼淚打濕藏青色的外衣。
    哭泣除了舒解壓力，還有很多象征意義。比如，一段感情的結束。
    傅晴空開著車一路奔馳，風從車窗灌進來，夾雜著一點兩點的雪水，打在臉上又冷又痛。
    初看到方燁時的心疼已經被憤怒取代，傅晴空簡直怒不可遏！他都做到什麼地步了！他就差沒有跪在地上跟他說對不起！而且他不覺得自己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方燁！傅晴空冷笑，你知道你拒絕了什麼嗎？如果我們有這一夜，也許我會告訴你，我愛你！可是你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車在筆直的公路上狂飆，路燈下，風夾著雪花呼嘯而舞。
    今夜如此寒冷，那些孤單的人將如何溫暖他們的靈魂？
    傅晴空回到家時已經十二點多，家人都睡了。他踉踉蹌蹌地上了二樓，打開了自己的房門，一室黑暗，隱隱有些花香。按亮了燈，隻見床頭櫃上擺著一隻黑瓷細頸花瓶，瓶身鏤著一枝白梅，幾朵白玫瑰暗吐芳香。
    一摞樂譜擱在花瓶旁邊，傅晴空走了過去，隨手翻了幾頁，泛黃的紙上小蝌蚪在線上自由遊動，冥冥中那些模糊的清晰的熟練的陌生的曲子在腦海中響起。
    像是燙到手一般，傅晴空丟下了手中的樂譜。他驚慌地左右張望，誰動了他的樂譜？他已經鎖起它們很多年！可是為什麼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大哭？
    眩暈的感覺再次襲來，傅晴空像被牽引般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間，扶著樓梯來到三樓閣樓。在門前，他站了很久，陽台沒有護窗遮掩，風卷著雪花直接打了進來，類似雨一般的濕潤觸覺。
    伸手輕輕擰動門把，吱呀一聲門開了。模糊的天光下，這個被當作儲藏室的閣樓影影幢幢，有種靜止的美，壓迫著他的呼吸。
    燈亮了，溫暖重生，傅晴空筆直走到房間正中，扯下蓋在鋼琴上的罩布，純黑鋼琴依舊閃閃發亮。傅晴空打開了琴蓋，雙手顫抖地撫上冰涼的琴鍵，像是多年未見的情人再次相逢，默對彼此流失的歲月和激情。
    閉上眼，十指輕彈，一首《Apologize》泄於指間。這是今天晚上傅晴空在酒吧點了一晚上的歌。
    太遲了。道歉也已太遲。
    傅晴空一遍又一遍地彈著，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唱。
    太遲了，一切都已離他遠去。當年他隻是冷冷地看著，當年他並非束手無策，卻仍隻是看著，沒有求援沒有不舍。他以為這是命運的安排，他以為不會為這些失去而後悔，所以他沉默，順從，任人生的軌跡一次次違心地轉彎。
    多少年後他才恍然發現，命運給他的其實是選擇題。他這才發現，默然以對，即是選擇放棄。
    放棄鋼琴，放棄去了解一個人，放棄一段自己也動心的感情。
    也許從他把鋼琴鎖進這閣樓那天開始，他就鎖上了自己的心門。
    於是今夜，他在這裏彈琴，已經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少年。
    所以今夜，他在這裏唱一首回答自己的歌，盡管已經太遲。
    雪越下越大，簌簌聲不絕於耳。傅昆摟著江欣和傅晴雪靜靜地站在閣樓門口，鋼琴前的背影修長瘦削，他低著頭彈著那算是單調的幾個音符，隻有那不斷重複的低沉的歌聲，像是哭泣般震撼著在場的每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晴雪隻覺得半邊身子都快被雪打濕了，這才走到傅晴空身後。聽到腳步聲，琴聲和歌聲同時嘎然而止。
    傅晴空微微轉過頭，滿麵淚痕。
    傅晴雪把他的頭輕輕按進懷裏，低低地哭著，“傻子……不遲！一點兒也不遲！隻要你不放棄，一切都不遲！”
    江欣擦掉眼淚走了過來，聞到他一身酒氣，心疼壞了，一摸他的手，冰得嚇人。她趕忙捧起來放在嘴邊哈著，“你喝了多少酒啊！這兒又這麼冷！乖！晴空乖，跟媽媽回屋去！”
    傅昆心裏百味雜陳，也軟言勸道，“晴空，今天晚了，先睡吧。”
    傅晴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傅晴雪趕忙扶著他，“你小心點兒！怎麼喝這麼多！”
    傅晴空嗬嗬笑了，臉上淚痕未幹，他拉著傅晴雪的手，笑著問，“姐，我的琴還能聽嗎？”
    “當然！晴空彈得還是那麼好！”傅晴雪更緊地抱著他，眼淚更加止不住。
    “嗬嗬，琴還能彈，他呢？姐，他怎麼辦？太遲了嗎？道歉也已經太遲了？”
    “不！隻要你肯回頭肯道歉，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已經回頭了，可是他不原諒我……姐……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失去他……”傅晴空嗚嗚地哭了。
    “你不會失去他的！絕不會！”傅晴雪在他耳邊堅定地說。
    風雪從閣樓外的小陽台上刮過來，一陣一陣，傅晴雪強忍著眼淚，把渾身冰涼的傅晴空硬是半拖半扶回了房間。
    傅晴空安靜地躺下，隻是眉頭始終皺著，傅晴雪擰了把熱毛巾輕輕地他擦臉，又把散落一地的樂譜收了起來，這時傅晴空卻又開始唱起了歌：
    I‘mholdingonyourrope，
    Gotmetenfeetofftheground
    I‘mhearingwhatyousaybutIjustcan‘tmakeasound
    Youtellmethatyouneedme
    Thenyougoandcutmedown，butwait
    Youtellmethatyou‘resorry
    Didn‘tthinkI‘dturnaround，andsay。。。
    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said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dtakeanotherchance，takeafall
    Takeashotforyou
    AndIneedyoulikeaheartneedsabeat
    Butit‘snothingnew
    Ilovedyouwithafirered-
    Nowit‘sturningblue，andyousay。。。
    "Sorry"liketheangelheavenletmethinkwasyou
    ButI‘mafraid。。。
    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said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said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It‘stoolatetoapologize，yeah
    Isaidit‘stoolatetoapologize，yeah-
    I‘mholdinonyourrope，gotmetenfeetofftheground。。。
    傅晴雪靜靜地聽著，淚如泉湧。
    （寫在後麵：請收藏推薦留言。。。這是對作者的鼓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