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天昔沒有再找謝明明麻煩，晴空？你在聽嗎？”
    傅晴空抬起頭，臉色蒼白眼神灰暗，“我在聽……”
    “所以我想當年你和何鐵男，應該是因為沈天昔的威脅……”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傅晴空打斷了方燁的話，“方燁，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謝謝你！但是，不要和任何人說！”
    方燁惱怒了，“我不會和任何人說！但是傅晴空，我做這個不是為你，是為了謝明明和何鐵男！你不用謝我！”
    “是嗎？”傅晴空不置可否，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鬆鼠魚放到方燁碗裏，“辛苦了，我替他們謝謝你！”
    “你不會還要去打擾他們吧！”方燁看著傅晴空，真是拿他沒辦法。
    傅晴空歎了口氣，“方燁，你曾經做過一件蠢事，你記得嗎？”
    “什麼蠢事？帶你去天上人間？”方燁可以猜到了。
    “沒錯！”傅晴空低下頭，“可是你隻不過做了一件蠢事，我卻做過一件永遠也不可以原諒的錯事！”
    傅晴空第一次遇見何鐵男，是在路上。那天他的車胎出了問題，給車行打過電話後，那個老板派了一個身材瘦弱的男孩扛著一個大車胎頂著烈日匆匆趕來。
    傅晴空問他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麼不一路滾過來？”
    男孩一邊熟練地給他換車胎，一邊靦腆地笑了，“這兒是下坡，萬一要是滾掉了我可賠不起！”
    他仰起頭的時候，臉上髒兮兮的，汗水打濕了留海遮住了半邊眼睛，可是這樣出不能掩蓋他的俊美，傅晴空有一點動心。
    之後傅晴空便經常約這個叫何鐵男的男孩出來玩，他親昵叫他男男，隻是不滿他經常爽約。
    那個時候傅晴空不知道，何鐵男為了生計，一天要打三份工，還要維持一份純潔的愛情。
    愛情變質是在那年夏天，何鐵男失蹤了。傅晴空找到他住的地方和鄰居後，才知道他以前過的是怎樣的苦日子。傅晴空瘋了一般的找他，後來終於在天上人間，他見到了何鐵男。
    何鐵男是被賣進天上人間的，幾天前他久病的父親去世，和人私奔的母親卻回來了，背著一身高利貸。
    何鐵男見了傅晴空，沒有哭也沒有笑。他穿著暴露，化著妖/媚的妝，安靜地站在傅晴空麵前。
    傅晴空看到了他心底汪洋般的淚水。心疼地抱緊了他，傅晴空在他耳邊發誓要贖回他。可是他沒想到贖一個人，卻不是隻要有錢就能做到的。他被拒絕了。天上人間的負責人說何鐵男已經被當作禮物送給了一個人，不準贖回，更何況何鐵男賣的是死契。
    傅晴空追問那個人是誰，答案卻是無可奉告。
    不過是個高三學生的傅晴空絕望之後竟想要求助於父母，卻被何鐵男嚴辭拒絕了。他問傅晴空，“你嫌我不幹淨了嗎？”
    傅晴空搖頭。
    何鐵男笑了，“那就好，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兩人還和以前一樣，手牽手，遛馬路。餓了，啃一個饅頭。渴了，喝一瓶礦泉水。饞了，舔一個冰淇淋。
    傅晴空仍在努力，他試著找出那個收下何鐵男當禮物的男人，他一直在找，一直沒有放棄。
    可是何鐵男放棄了，他突然不肯再見傅晴空，他突然提出分手，他突然地說他愛上了那個男人！
    傅晴空不信，可是由不得他不信。當他輾轉再進入天上人間時，看到的是何鐵男不屑的眼神和那一身不菲的行頭。他變了，他風/騷入骨且言語刻薄，他把一個LV包扔到傅晴空麵前，說，“我陪他睡一晚上就有一個LV，你能給我什麼？！”
    那一刻，傅晴空的心死了。那個陽光灼熱的夏天，純潔的靦腆的少年死在了傅晴空的記憶裏。
    憎恨和厭惡就像夏天的藤草一樣瘋狂地生長著、攀援著。
    高考過後，傅晴空約出了何鐵男，同時叫來了一幫地痞流氓。傅晴空坐在車裏遠遠地看著他們糟塌他。事後，傅晴空下了車，來到那個被蹂躪地氣弱遊絲的人麵前，扔下了10款愛瑪仕包。
    午夜夢回，傅晴空分明看到何鐵男藏在眼角的淚。心像被摁在了碎玻璃上，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做了什麼？他對他做了什麼？
    傅晴空縮進被子裏淚如泉湧。
    曾經有個清貧的男孩，在那三餐不繼的苦日子裏，寧可每天多打一會兒工，也要不時地給他買些小禮物。有時是一雙便宜的襪子，有時是一串廉價的項鏈，有時，隻是一支五角錢的雪糕。當他收下，男孩便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快樂。他懂他，物質上無法超越，但在愛情上，男孩始終期待著平等。
    盡管打破這種平等的，是男孩自己。
    傅晴空無聲地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不過三個字，有時重若千鈞，有時卻又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