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鐵男頭上青筋都暴起來了，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上前費力地把小七和謝明明分開，然後打橫抱起謝明明就往外走。
    謝明明死不肯配合，扭手扭腳扭著要他放下自己，何鐵男暴吼一聲，“你再不聽話我就死給你看！！！”
    真是晴天霹靂啊！謝明明一下子安靜了，像棵植物任何鐵男抱出了店子，餘下店裏眾生臉上的表情都可以用精彩紛呈來形容。
    當中屬小九最憤怒，一把推到麵前的硬幣山，“哎喲我滴個媽媽咪呀！不帶這麼害人的！我剛剛數到幾呀這是！”
    相比之下，傅晴空的臉色最難看。
    方燁見他那樣，心裏五味雜陳。兩回了，至少他方燁是見了兩回，傅晴空被何鐵男拋下，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來傅晴空和謝明明兩個人在何鐵男心裏孰重孰輕。方燁心裏有些報仇的快感，同時也有無法抑止的悲傷。
    傅晴空現在的心情就和前些天的自己一樣吧。
    畢竟是深愛的人，這麼一想方燁便心疼起來，上前拽著傅晴空的手就把他拉出了店子。
    出了店門，傅晴空就甩開方燁的手。方燁雙手環胸堵在他麵前，“剛才怎麼不甩我手？下了台階就忘了扶手了？”
    傅晴空不理他，隻是他往左方燁也往左，他往右方燁也往右。來回兩次，傅晴空轉身往回走，方燁在他身後雙手捂成喇叭狀大喊，“傅晴空！前麵就是個死胡同，你個大傻瓜你就不會回頭看看嗎？！”
    這是四通八達的商業區，前麵怎麼可能是死胡同！傅晴空知道方燁隻不過是在打比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腳步卻邁不動了，傅晴空轉過了身，回頭看向身後，人群中那個高大的身影正癡癡地望著自己。
    疼痛便在心口漫延開來，傅晴空像是品食毒品一般體會著心髒抽痛帶來的一陣陣窒息感，他比任何時候都清楚他的心痛不是為了何鐵男的離去，而是因為自己的回頭。
    就算當年的何鐵男，也沒能令他停下決然離去的腳步啊！
    方燁見傅晴空停下，幾步趕了上來，傅晴空看著他冷冷地說，“我前麵是死胡同，你以為你前麵就有多寬敞嗎？”
    “我前麵連死胡同都不如。”方燁苦笑，和他一起並肩往前走，一路經過喧鬧的商業街，燈火裝飾下的繁華熱鬧得有些不堪。
    兩人漸漸走出了商業區，一直往南走。夜深了，路上除了呼嘯而過的車子，就隻剩下偶爾匆匆的行人和高高的路燈。
    初冬的風寒意十足，猛地一陣刮來兩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傅晴空縮了縮脖子，方燁忙解下脖上深咖啡色的羊絨圍巾遞給他。
    傅晴空沒有接，豎起風衣的領子，“不需要!”
    方燁皺起眉，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手一抻圍巾就往他脖子上套了上去，還多多地繞了幾圈。
    傅晴空想拿下來，手卻被方燁按住了。
    方燁溫暖的手按著傅晴空冰涼的手，慢慢地握住了。他握得並不緊，因為他已經明白他的希望不可能就因為緊緊抓住而留下。
    傅晴空的手還是掙開了，但他沒有再堅持解下圍巾。脖子上一下子暖和了，還能感受到圍巾上方燁的體溫。偶爾風吹過來，傅晴空也能嗅到極淡的迷迭香的味道。
    傅晴空抬頭，這才發現和方燁麵對麵站得極近，近得傅晴空能看見方燁眼裏閃閃發光的液體。
    傅晴空心亂如麻，他想嘲笑方燁演戲演上癮了嗎！一邊追著女孩，一邊跑到自己這邊假惺惺地哭，他/媽的真把他當傻子看啊！
    方燁用手背揩掉眼淚，坐到了路基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會兒吧。”
    路燈下方燁的影子往右邊拉長了，他低著頭，影子便跟著動作。傅晴空忽然想到如果這個時候掉下一滴眼淚，會不會也有影子像流星般隕落？
    傅晴空在隔著方燁一米遠的地方蹲了下來。
    方燁從身後冬青叢裏揪了一把葉子，放在手裏揉搓。“晴空，我跟我叔叔嬸嬸說了。”
    傅晴空一愣，“什麼？”
    “我跟他們攤牌了，我說我愛上了一個男人。”
    方燁這下倒殺了傅晴空一個措手不及，他看著方燁的眼神百感交集，“你瘋了！你以為這樣能改變我什麼嗎？”
    “我能改變你什麼呢？我要是有那個本事也不至於現在這樣了。有時候真想把你打昏了然後捆起來永遠不放開，可是這樣有什麼用呢？隻要傅晴空你一個厭惡的眼神，我就能難過得整夜整夜睡不著啊。”方燁鬆開手，小小的冬青葉子碎成了一堆，從指縫間漏下又被風吹到遠處。“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賤，發誓賭咒，還自己寫保證書畫押。可是第二天還是控製不住，想見你，想跟你說話，想看你笑。”
    “以前還能進博駿的時候，有幾次遠遠地看見你和你的屬下談笑風生，又斯文又溫和，可是我們一照麵，你又變了臉色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方燁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重重地歎息一聲，“不過現在我也想通了。”
    傅晴空突然很想知道他想通了什麼，是放棄嗎？可是方燁卻話風一轉。
    “明天我要去看我媽媽了。”方燁雙手抱著膝蓋，像是自言自語般說，“媽媽走的時候，我才五歲。”方燁把頭埋進腿彎裏，身子抖個不停。
    傅晴空猶豫了會兒，坐到了他身邊，伸出胳膊攬住了他的肩頭。
    方燁的身子僵了一下，“那個時候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吵架，媽媽總是哭。後來爸爸走了，很多天都沒回來，然後媽媽就病了。我太小了，隻記得那天很冷，窗外的樹都光禿禿的，涼風從窗縫裏滲進來。我被凍醒了，可是身邊沒有人。於是我就去找媽媽，看見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他們圍著床上的媽媽哭，媽媽再沒有睜開過眼睛。其實我不願意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的眼裏都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