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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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無昧及安冷夜沒有等到老二歸隊,心知有恙,不敢掉以輕心,他們傲倨於高山隱密處,望見了秦兵,瞧見了“渡河無蹤陣”,替安赤日捏了一把冷汗。
    倘若沒有司馬濤那一追,渡河的卒子隻有一個命運:結束性命。
    安無昧拭去額間滲出的冷汗,那是他設的陣,卒子一旦單獨侵入河中央,沒有退路,唯一的選擇就是生命在此終了。幸好安赤日運氣佳,有司馬濤相伴,陣法丕變是司馬濤自亂了陣法,這一險陣可謂是瞬間化解了。
    溯河而上是安族部落的家園,順流而下是廣大的中原江山。
    安無昧觀察安赤日遁走的方向,他順河川而下,這個方向是往安族部落的反方向。此乃聰明之舉,萬一往上遊走,安族部落二十年來的藏身之處就有可能曝光了。
    再萬一,若後方追兵尾隨,安族部落將遭遇滅族的危機。安赤日果然深明後果,不能冒險,他避走他方尋一穴暫居。夜裏繁星點點,此穴原本居住著一隻野熊,夜深大地一片沉寂,二人在地上燒柴對奕,就著微弱的火苗,徹夜不眠。專注的司馬濤與專注的安赤日,一個是棋藝高手,一個是戰場上的先鋒武者。
    這一局孰輸孰贏?
    洞口外蹊徑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安赤日繃緊神魂,深怕是密林中的野獸暗夜偷襲。他握緊長槍,放下支頤的手,起身步出洞口,看見兩雙晶亮的眸子。
    是他的兄弟。
    三個人,六隻眼,彼此拍肩推打輕笑。
    安赤日料得沒錯,他的兄弟一定還在附近等他會合。
    “司馬濤在裏麵。”安赤日說明處境,該不該棄他於此地?
    “他還未睡?”安無昧問著,覩見安赤日身後盤坐著一名頂上無毛的老叟。
    “有了棋子,他的精神似乎特別旺盛。”安赤日的回應是經過這幾天的觀察。
    “他是一位值得我尊敬的棋聖。”安無昧對這位用生命下棋的軍師十分讚佩。
    “他也是我個人十分推崇的高手。”安赤日頷首。
    “看來,我得找個機會與他對奕。”安冷夜好奇,這名號稱秦國第一棋聖的軍師,究竟有何三頭六臂可讓他兩名哥哥推崇至此。端看那一頭無毛的發頂,冷夜胸中有了梗概,八成是被這兩個哥哥折磨所致。
    “他的黑發被我摧殘成了白發老翁。”安無昧半分得意,半分驕傲。
    “他的一頭白發被我轟落了。”安赤日挑眉輕笑,頃刻間又換了嚴肅的表情:“此人一旦入陣,那不屈不撓的精神誠為可鑒。秦國有此等軍師,無怪乎中原無計可施。”
    “看來,我不和他交手是我的損失了。”安冷夜但觀此人奇貌不揚並無特殊之處,但從他們的言談間,知此人必是一位非凡人。非凡人也得有非凡的高手才能相得益彰,他直驅洞內,彎身一觀棋局。這是……。
    “司馬濤,我們要走了。”安赤日上前拍拍司馬濤的右肩,催促他上路。
    不動的人,不動的手,不動的眼,司馬濤宛如一座石雕。
    “他又入陣了。”安無昧見識過這種狀況,每一回司馬濤入了棋局後,神魂也跟隨進入了沙盤世界,他在沙盤裏橫跨半壁江山,正痛苦地思索如何保固這一片山河大地。
    安無昧再問:“這個陣是……?”
    “我開了‘江山美人陣’。”安赤日回答,這個陣的陣主是安無昧,他曾見過大哥使用過這套陣法,當時,曾讓端木雕痛苦地不眠不休倚沙盤解陣。
    “他陷在‘江山美人陣’裏,看來至少得耗費一個月才能解陣。我們走吧,一個月後再來看他。”安無昧走在前頭,這一個月內,司馬濤可以不吃不喝甚至不臥不躺、不拉不撒。可怕的軍師!
    “你們先走吧,我要留在這兒陪他。”安冷夜不走,他對司馬濤興起濃濃的好奇。再觀此地是野獸豺狼出沒的範圍,獨留他一人恐有危險。
    他望著司馬濤,亦想親身見識這位棋聖的功夫。
    “我不願我們再分散了,兄弟要同進退。”安無昧提議,好不容易才會合的三兄弟不能再分開走了。誰走丟了另二人也不好受,這種煎熬不應持續。
    最後,武神三少選擇留下。
    這一座山頭後方是安族部落隱居的地方。
    部落的出口要道設有重重關卡,入山後路途旋繞,除非通曉野徑及方位,極易迷途山中。滿山遍野的芒草,高十尺,無論大人或孩童都蒙受芒草叢的蔽蔭,尚可平安度日。
    現在,安冷夜與司馬濤於洞穴內對奕,針對這一局高妙的“江山美人陣”,司馬濤也惘然了。幾度回神,幾度黯然神傷。這一日,年近五十的司馬濤不禁淚濕衣襟,淚漣漣如雨落。安冷夜大驚,為何這下棋對奕會讓司馬濤喪氣至此。
    司馬濤已然哭得無法說話。他語帶哽咽,不斷抽泣,一個堂堂軍師竟哭倒在荒野的洞穴內,這一幕,如果白起撞見,不知又要做何評語。
    司馬濤終於哭完了。
    這人是怎麼一回事,狂笑與悲號並起,對奕不過是幾顆棋子。
    非也,對奕並非隻有幾顆棋子。
    司馬濤哭倒土牆,因為他無力回天,他眼睜睜看著他的江山被敵軍一塊又一塊拔除。“江山啊!江山啊!我的江山啊!”他口裏不停呼喊著這三個字,雙眼已經哭成核桃般大。他摀著胸,承受著失去大片江山的苦楚。
    安冷夜這才恍然大悟,為何他們如此盛讚這位高手。若要給個封號,“棋聖”尚不足以概括此人。這一日,安冷夜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司馬濤已經將自身變成了一顆象棋,司馬濤就是棋盤裏尊貴不可侵的操盤者。跳出了棋盤世界,他什麼也不是,跳進了沙盤,他成了一切,成為將軍,成為宰相,成為飛馬,成為戰車,也成為征戰沙場的小兵小卒。
    司馬濤啊司馬濤,這一局,他敗了,他的“江山美人陣”未能成功破解,他的江山步步被安冷夜侵吞,神州山河破碎,這一日,外麵的中原很平和,但司馬濤神識中的江山已被並吞,他成了難民,成了亡國奴。
    “司馬濤,你別哭啊!你的國土還在啊!”安冷夜替他拭去淚水。
    “我的江山不在,國土也不在,我是一個失敗的軍師。”他還記得他是一名軍師。他輸光了頭發,輸光了一切。
    “司馬濤……。”尋不出安慰的話,安冷夜緘默,在司馬濤心底,江山是徹徹底底敗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司馬濤瘋了,說著瘋言瘋語。
    武神三少將他圍住,對他們來說,司馬濤瘋得令人肅然起敬,尋遍天下,應該找不出第二個如他這般癡狂的棋癡。
    “我什麼都沒有了!”司馬濤哭得痛徹心扉。
    “不,至少你還有我安冷夜。”他再度抆去司馬濤臉龐上的淚滴。
    “還有我,安無昧。”
    “以及我,安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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