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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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昧,星夜將散天將明時出生的長子。
昧,代表昏暗不明的天空。
無昧,則是天將亮、將迎向破曉的剎那。
觀察過“武神三少”的資質,端木雕曾向安漸離分析,長子安無昧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天生智慧家,可以得到端木雕全部的真傳,對安無昧的讚賞勝過其它二人。
“夫子好眼力,我這個長子,幼時就喜歡和耆老之士相處,潛移默化中也傳承了這些老頭子的經驗吧。”武神安漸離同意他的看法。
“那不知,是否也傳承了你畢生的刺客妙道?”
“刺客就負責行刺,不是刺死對方就是行跡敗露後刺死自己,有何妙道可言?”安漸離素來隻教授武藝及各種刀槍劍戟弓等兵器用法,至於刺客所為之事,卻是絕口不提。
“聽起來,似乎你掩飾了自己的身份。”端木雕的疑問,證明了何以平原君勸不回武神。看來,武神心意已絕,早和中原刺客切斷關係。
安漸離並無回話,他隻望一眼,沉默以對。
“你不回答是因為老夫說對了?”端木雕繼續追問。
安漸離仍不發聲,選擇再度沉默。他隻是一個平凡的父親,不是什麼武神了。
現在,安無昧盤踞在深山高處,他額上戴著一個額飾,五角銀邊中心綴著一個白水晶珠,象征他出生的景象,日自雲層中破空而出。
自這個山頭往南望是趙國的領地,再往南方,則是魏國、韓國、楚國的領地。
往黃河之西望去,則是秦國的領地,對中原領土益發虎視眈眈,被中原各國視為豺虎之輩。
“昔日,中原各國將黃河以西視為蠻子,各國召開大會獨缺秦國,為此,秦國懷恨在心,不甘被視為蠻夷之邦,秦國練兵練得勤,製定各種章法製得更嚴謹,變法勵精圖治,再加上幾名猛將助援,秦國的勢力正威脅著中原。”端木雕坐著輪椅與安無昧二人駐足在頂峰,朝遠處平原望去,右手指著中原的方向。
黃河之水悠悠東流,除了因勢而下,它沒有第二個選擇。
端木雕也沒有多餘的選擇,亂世,除了逃就是亡,他指望著什麼,隻有武神安漸離明白。安漸離的國家“中山王國”已邁向滅亡之境,亡國是遲早的事。他可以無視於國家由誰統治,因為他是武神,他有絕對的能力可以將族人帶往山林隱世,圖安穩,圖與世無爭。但是一般老百姓呢?
現在,安無昧聽著夫子解說中原情景,問道:“中原兵疲民弱,為何還要爭戰?”
端木雕回話::“唯有爭戰,打贏的一方才能證明自己不是兵疲民弱之國。打不贏強國,轉而去打弱國。”
安無昧聽懂了:“所以我中山王國是弱國,趙國是強國。”
端木雕點頭。
安無昧接話道:“未來,秦國百萬大軍若越過黃河的支流汾河,趙國是弱國,秦國則是強國。”
端木雕神情嚴肅:“你頭腦不差,事實上,是這條河救了中原,讓西方蠻子難以東進。”
安無昧再問:“假若秦國過了汾河,中原將怎麼辦?”
端木雕籲口氣:“這就是為何我會在此的原因。”
安無昧與他四目相對,他的夫子有一雙睿智的眼,可以參透世理,可以對林說道,可以將中原百代曆史憑空脫出。安無昧回道:“夫子在此,是因為我們三兄弟。”
端木雕以雋睿之眼發問著:“說說看。”
安無昧自信滿滿道:“因為我們兄弟三人加起來可以勝過百萬大軍。”
“哦!如此有自信!”
“就算是千萬大軍來我也不怕,我會在他們出發前就讓他們走不動,讓他們在半途上因故折回,也可以讓他們在戰場上自相殘殺。”安無昧訴說著,展現少年誌氣昂揚的驕氣,一手伸出,大手一揮,指揮若定,宛若軍神降世。
端木雕也被這少年的英傑之態吸引了,哦了一聲。
安無昧昂首,是天生的智囊角色,眼底盡是曜目之瑞光:“我們三兄弟每次出外打獵,總是用我的計策,從來沒有失策過。”
端木雕道:“當真從來沒有失策過?”
他聽見安無昧以不容懷疑的口吻說道:“當真。”
端木雕持續觀察著安無昧平日的一言一行,這三兄弟出生於同一天,長相不同,想法各異,性情也千差萬別,唯一相似之處是都是天生的武骨,似乎是蒼天不願見武神的熱血被埋葬,活生生迸出了三個血性男丁,他們的血液裏流著武神的血脈,骨子裏鍛造著武神的神勇傲骨,甚至,連想法都延續著武神想一刀斬斷亂麻的豪氣。
端木雕吟唱起中原歌曲:“長劍起兮萬人寒,車轔疾兮水枯旱,焦土灼兮盡白骨,丹心照兮英雄膽。”一曲罷又接著一曲:“想我美人兮柔荑,思我青矜兮摯誼,哀我國君兮九鼎,棄我桑梓兮竹籬。”唱得情真意切,前一曲激昂壯烈,後一曲哀淒悲怨。也許是離開齊國太久,也許是俯視山河有感而發,端木雕唱至終了時,竟流下夫子之淚。
安無昧見他愁眉不展,上前安慰道:“夫子別傷心,您隻要有了我們三兄弟,天底下沒有達不成之事。隻是我年紀太小,懂得不多,等我長大成人了,夫子的冀望我安無昧一定衝第一完成。”
端木雕抆去濡濕的眼眶,卻驚訝這小小年紀的安無昧怎生如此懂事貼心。這孩子若是他親生的,他也舍不得培養他成為一名刺客。
安無昧見夫子麵露一絲微笑,為討他歡心,特意拉著端木雕的手臂,拗執要求著要聽中原的戰爭史。
武神三少當中,端木雕已觀察出長子安無昧對中原朝代更迭格外有興趣,平日拉拉雜雜對他說了不下五回。但安無昧卻一聽再聽從不厭倦,也一而再提出各種問題,說至西方秦國的勢力興起時,比任何一段史料都更專注。
安無昧對秦國很感興趣,這一日,師徒二人又在高山頂峰論戰。安無昧已明白中山王國何以滅亡的原因,他分析著,中山王國隻是一個開端,未來還有更多的國家要毀滅,包括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包括更小的侯國。
他問著:“我爹爹平日教導我習武,是為了狩獵,為了我安族人可以保命,但我總覺得,爹爹錯了。”
端木雕睜亮眼,這孩子的心思怎生如此早熟,他等待著有朝一日時機成熟時,將引導這武神三少成為頂尖的刺客,看來,他不需要長久的等待,這一日將不遠了。
他試圖引導安無昧的想法:“爹爹如何錯了?”
安無昧糾結雙眉,不似十歲的小童,倒有幾分成年人的沉穩,拿著竹筆在沙地上畫著,畫出一張圖,圖上是安族人的所在位置:“我安族人五百人在此十年,但是族人始終害怕參與爭戰,愈害怕戰爭就愈不懂戰爭,等到有一天真的秦國打來了,那麼我安族鐵定沒有活命的機會。”
端木雕點點頭認可。
安無昧再分析:“因此,我認為我安族人平日應該熟悉各種兵法,萬一真的有人打過來,才有活命的機會。”
端木雕再度點頭。
安無昧認真看著夫子的臉,嚴峻說道:“因此,我認為爹爹錯了,他應該為了保護安族而訓練一批英勇的兵隊。當然,也少不了一名軍師。”
端木雕問著:“那麼你認為誰最適合擔任軍師?”
安無昧喜上眉梢,眼睛瞇成一直線:“當然是非我安無昧莫屬。”
“你能告訴我原因嗎?”端木雕問著。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是你端木雕的學生,而夫子您有‘五海之腦’的不敗地位,隻要中原人一聽到我的身份,未開打心已怕了,慌了,認為我有什麼奇招。多慮的兵隊,未打就先輸了一半。”安無昧說完,腳下一抹,將沙土複原。
端木雕見機不可失,當下說道:“還有一種可以讓安族人不開打而能保命的方法。”
安無昧:“是什麼方法?”
端木雕:“刺客。”
安無昧:“刺客怎麼打?”
端木雕:“刺客早一步行刺開戰的君王,人一除,天下自然太平。”
安無昧:“這方法妙!”
端木雕:“那麼,你認為安族中誰適合當刺客?”
安無昧:“自然是我,沒有人反應比我聰穎,更思前顧後的。”
二人回到了部落,端木雕的輪椅綁在馬轡上,一前一後。
屋內,安漸離拿著銳利的柴刀削著一樣東西,他專注削著,未發現端木雕轉著輪椅進來。端木雕候了半晌,輕咳了兩聲,安漸離才出聲問道:“夫子有話對我說?”
“你這個長子的確繼承了你武神的血統,我會全心培養,不會汙了你武神的名。”端木雕語畢步出屋門。安漸離怔了怔,話還在腦海中縈繞不去,他的愛妻雯娘聽見了這段談話,自後方爐灶走出,問道:“夫子方才這話什麼意思?”
安漸離維持不動的姿勢,靜靜回道:“沒別的意思,很久沒吃豆腐皮了,這幾天念著。”
雯娘疑悶著,反問道:“這豆腐皮不是老大的最愛嗎,怎麼你這做爹的也學兒子了。”說完又至後方忙去了。
安漸離抬起頭,窗外,安無昧無憂無慮練著劍法,他手持平原寶劍舞劍的神態特別貴氣。他低首,手裏磨著一把匕首,前前後後來來回回,這一把匕首已封刀十年,再入江湖,究竟要交給誰?是長子?次子?還是幼子?他不多想,隻想把它磨得更鋒利些,更稱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