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洗澡水是溫熱的，不燙不冷，剛好，泡在裏麵舒服地讓人不由自主的放鬆。
    青龍打濕了頭發，抹去臉上的水漬，向後靠在木階上，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
    喬花拿了汗巾擦洗身體，聽到隔壁的水聲，不禁開口問青龍一些這一路以來她都在想的問題。
    “青龍……是你本來的名字嗎？”
    “青龍隻是我的官號，我沒有名字。”雙臂向後支撐在木階上，青龍隨口答道。
    喬花擦拭的手一頓，眨眼，忽略心裏一閃而逝的難過，靠近了隔板，喬花試探地問道：“你為什麼會當上個錦衣衛？”
    沉默，青龍無言地思考，為什麼……
    不想回答嗎？喬花盡管知道青龍可能不會回答，可青龍的沉默還是讓她有些失望，略低頭繼續手上的擦洗，鈴聲不斷。
    聽著銅鈴晃動發出的聲響，青龍微斂雙目，陷入被鈴聲勾起的一串不堪回首的記憶。
    嘴角一點點扯動，扯出苦澀的笑。
    那一年錦衣衛特訓。
    成百的孤兒放在一起餓了兩天，之後兩人兩人的一組被抓走，每次回來的都是一個人。身後是被嚇哭的孩子的哭聲，和妄圖在開門哪一刻逃出去的孩子們的吵鬧聲。他縮在哥哥的背後，緊緊抓著哥哥的衣服。
    獄門再次被打開，他和哥哥還沒來得及躲閃便被抓住拉了出去。他的手勾住獄門的邊緣不肯鬆手，淒聲喊著哥哥，綁在腕間的鈴鐺不停晃動，‘鈴鈴’聲不絕於耳。
    他和哥哥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裏，關門前，有人丟進來一把匕首，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也沒有陽光。有的隻是無盡的黑暗和饑餓。
    最後是誰先受不了饑餓感而先拿的刀已記不清楚，清楚的是自己握著匕首的雙手沾上了哥哥的血。刀子捅進人身的那刻，鮮血飛濺，濺了他一臉。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殺的是自己的親哥哥……
    丟了刀，用帶著哥哥送他的鈴鐺的右手接過三天來的口糧，他哭著吃下帶血的饅頭。
    “我沒有選擇！”啞著嗓子回答，話語裏滿是晦澀。
    微點頭，還以為他不會回答。那句‘沒有選擇’還真是悲涼……
    “你不覺得……殺那麼多的人是不對的嗎？”
    帶點諷刺，青龍冷聲回答：“我從來不問因由，隻問時間、地點、何人。”錦衣衛殺人從不需理由，皇帝一句話，便是忠良也要殺。
    “你有想過退出嗎？”說是吧，你也不想殺那麼多人的，是不是？
    被這句‘退出’逗樂，笑的是喬花的天真，也笑自己的不能自主。
    “錦衣衛本來就是條有進無退的路……這條路很短暫……我很快就會走完！”
    猛的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
    喬花不懂，青龍的話裏有太多的隱藏，她不懂他的無奈……
    “萬一沒有敵人追的話，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啊！”
    走？！錦衣衛裏有的隻有完成任務，沒有逃避。這也是他堅持多年的原則和動力。
    抬頭，青龍答：“完成任務是錦衣衛唯一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