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得及開門，門外一陣嘈雜混著瓷碗被摔落在地的聲音一起傳來，想了想，這裏除了我和顧漣，應該是沒有別人的，莫非是來了外人？仔細聽了聽，卻是無比熟悉卻的幾個聲音。
    “你竟敢打翻我珍貴的藥！”顧漣惱怒的聲音傳來。
    “你給我讓開！”驕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門頃刻被推開。
    強烈的陽光從門口映射進來，屋子裏頓時亮堂許多，眼中些許刺痛，慌忙用手遮了眼，手不敢挪開，眼睛卻是在一點點向門邊瞟去。
    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一身光鮮衣飾灼然其華，陽光在他周身漫射，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道，這個人，就是杞淵。
    緊跟著，後麵又進來一人，身影閃現間，門立刻被關上。這個人應該是顧漣。
    陽光被擋在了門外，屋子又暗了下來，如此一來，眼睛便也不再有不適，我的手緩緩從眼睛上放了下來，我看到對麵那一對幽邃的眸子正對著我，犀利有神，他的眼睛，那是一種凝著水霧的漆黑，朦朧卻深不見底。
    曾無數次出現在我幻想中的輪廓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幾縷碎發靜靜垂落在額頭一邊，潔淨無瑕的麵龐，與曾經那片黑暗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杞淵！”終於還是第一個看見了他，和我想象中無異，是個魅力非凡的男子，至少在我看來是。
    “你的眼睛……”他眼中流露出些許驚異。
    “我的眼睛能看見了！”我很快走到他身邊將他的手臂挽起，用力將眼睛睜大，想要好好看他。
    “白癡！”旁邊一個人突然將我扯了過去，衝我吼道：“你眼睛才剛剛好，睜那麼大是想眼睛再瞎掉是不是！”
    眼前男子眉心微微蹙起，眼睛瞪得渾圓來表示他的不滿，即便如此，他的臉看起來卻還是那麼溫和，看著會讓人心生暖意。
    “白癡也是你能叫的？！”旁邊又是一聲吼，我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手臂又被杞淵緊緊握住，被他用力一把拽了過去。
    “打翻我的藥還敢動我的病人，你存心來鬧事的是不是，我告訴你，我顧漣可不是吃素的。”
    “私藏本公子的人那麼多天，居然還敢對本公子如此無禮，我看你也是活膩了！”
    “我說你這冰塊臉怎麼就這麼不知好歹，你知道什麼了你就在這兒瞎說一氣，有多大本事你倒是拿出來看看！”
    “你個猴子臉居然敢藐視本公子，本公子這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
    兩個身影在眼前晃著，你一拳我一腳就糾纏了起來，桌子已經被掀翻，上麵幾個盤子落在地上已經打碎，我已經很識相地退到了一邊。
    我還沒回過神來，門被推開，又進來一人，仿若一個黑影一般出現在我眼前，純黑的輕衣在風中揚起，烏黑的直發垂至腰間，黑亮的發簪在腦後將頭發盤起些許，原本白皙的臉龐卻被垂下的黑發遮了一半，隻露出甚是好看的鼻和嘴唇，卻看不見眼睛。
    那人朝我走來，一陣清風隨之飄過，纖細的腰肢，瘦弱的身形，是個女子。她手中握著的，應該是一種叫做劍的東西。眼睛沒有先前的不適，細細看去，她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
    她步履很快，幾步便走到可我麵前，抓起我的手腕，冷冷道：“跟我走！”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跟你走？”雖然這麼問著，但腳步還是在隨著她往外走。
    “你還記得蕭寒麼？”她突然回頭看我，額頭前沿的發往一邊偏去，露出她的眼睛，冰冷的眼神，如同她說話的聲音一般，讓人覺得寒冷。
    “他怎麼了？”說起蕭寒，我現在真的很迫切地想要看到他了。
    她不再理會我，轉過頭繼續往前走。房間裏的打鬥聲還在繼續，似乎根本就沒意識到我已經離開。走到門口，強光的照射還是讓眼睛有些受不了，我隻好將眼睛眯起。
    麵前又迎來一陣風，看來又來人了。
    “姑娘，是你？”
    藺末的聲音在我麵前想起，我努力又小心地將眼睛打開一些，想看一看藺末的樣子，眨了眨眼睛，終於看到了他的臉。似乎沒有杞淵和顧漣那般精致好看，不過也還不錯。
    “她是誰？”我的眼睛對著藺末，因為陽光的原因感覺有些酸，眨得很快。
    “那次在黑店遭劫，是她救了我們。之後在山下迷路，也是她幫忙指路我們才得以上山。”藺末對我說道，看了看她握著我手腕的手，又轉向她道：“承蒙姑娘相助，不過，姑娘你這是……”
    “這位姑娘……在下還有些事要交待，還請姑娘稍等。”我試著將手收回，而她力氣卻大得很，我根本動不了。我繼續道：“在下保證，交待好一切後，在下定當隨姑娘同去。”
    她遲疑了一會兒，終是放了手，走到了一邊，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
    我帶著藺末進了剛走出來的那間屋子，屋子裏已經淩亂不堪，兩個人還在裏麵鬧著，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們倆勸開。對杞淵解釋了一番，說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之後帶著杞淵去了後山。
    看著小幽的墳墓，一直吵鬧的杞淵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我想，杞淵其實並沒有失去記憶，也沒有生病。隻是那一次的事故，讓他突然間醒悟了過來，他不願再做那個壓抑的杞淵，而是想做真正的自己了。而真正的他，不是如同一個聖人一般總是如容忍去包容，他也會發脾氣，他也會惱怒，他也會有自己的小性子。
    這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真的要治病，恐怕治的也該是以前那個杞淵吧。無悲無喜，這樣的人怎麼看都太過悲哀。
    從後山回來之後我便要跟那女子一起離開，藺末卻將我攔住。小幽已經離開了，我明白，我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杞淵。說起來我心裏也有諸多不舍，可是，我也該跟著自己的心走一回了。
    若是繼續糾纏，恐怕到了最後，他還是會傷心。
    既然注定是錯，為什麼不早些了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