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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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漣不是蕭寒,有些事我不想說,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他可以死纏爛打威逼利誘讓我說出來。無奈之下,我隻好一捂眼睛,做出痛苦的表情。
他還算有醫德,放下先前的執著,問道:“眼睛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有點疼。”我繼續捂眼睛,其實從他在我眼睛上動刀子那天起一直到現在眼睛都是安然無恙的,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還是不得不承認他醫術高明。
“我去給你弄點藥,明天應該就可以拆紗布了。”他說著起身離開,我放下手坐到他方才坐的地方,無聊地玩起了他的藥草,被搗碎的藥汁藥渣混在一起,本該是讓人很難受的,然而那藥的觸感竟無比清涼柔和,沾到皮膚上的藥液似乎在一點點融入皮膚內,很舒服的感覺。
我又抓起一些塗了一些在手背上,舒柔沁骨,塗上那些藥液,將碎草渣弄下來之後發覺手背變得光滑了很多,黎香蔓果然是珍稀的好物啊。費了那麼大的勁弄來的草藥,他就這麼給我用了,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心疼。
他很快給我端了一碗藥過來,本來眼睛就不疼,喝下去應該是沒有什麼傷害吧,我接過來慢慢喝了下去。還是甜味。
最近很容易想到蕭寒,好久不見了,很想他,每天都在等著回去找他,帶顧漣去給他治好味覺。可是半個月都快過去了,杞淵他們竟還沒有上來。
會不會是出事了,或者是迷路了。心裏難免有些擔憂。不過,他們倆都會武功,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事的,等我眼睛好了再去找他們也不遲。
顧漣說明日要來給我拆紗布,這就意味著我明天就能見到光明了,以後就不用生活在黑暗裏了。雖然已經習慣了做一個瞎子,普通人能做的事我也大多能做得來,但是對光明總是會有渴盼的。如同一個新生兒一般,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有很多東西,想要親眼去看一看,比如人們所說的藍天,比如我愛著的人們,杞淵,蕭寒。
記得我曾經對杞淵說過,若是有一天眼睛能見到光明,我第一個要看到的人,一定要是杞淵。現在,依然想最先看到他。
這一天都有些興奮,晚些時候顧漣過來找我,要帶我出去,我沒有多問什麼,就跟著他一起走了。
他的家很大,從上山起我從沒有出過他家的家門,這一次,是第一次。
他大概是把我帶到了後山還是什麼地方,我聽到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有些幽然空寂,還有著一絲莫名的感傷。
“就是這裏了。”顧漣停了下來,道:“這是你那位朋友的墳墓,天氣炎熱,他的屍體已經不能再放,我便幫你埋下了。”
是……小幽。終於還是沒能讓杞淵見他最後一麵,連我,也不能見他一麵。雖然在他身上曾發生過那些肮髒不堪的事,但我一直覺得,他的內心是最純淨的,那裏或許曾有過些許私念,但那隻是因為他的一片真心真情。
或許這樣癡情的一個人,注定要因為他的癡而早早逝去。盡管是那麼地不值得,為了我,是真的不值得。
“你……”顧漣欲言又止。
“怎麼?”我回著話,對著墳墓重重地跪下。
他很久沒有說話,我亦在那裏跪了很久。夜裏清涼,風一直吹動我的衣衫,碎發不時在臉上輕拂而過,突然感覺眼睛上厚重的紗布成為了一種負擔,讓我的感覺也變得空洞。很想要睜開眼睛,哪怕看不到,也想睜著眼睛對著這墳墓。至少,那樣可以讓眼淚留下來。
“回去吧,不早了。”顧漣在我身後走近,手放上我的肩頭。
我單膝撐地用另一條腿將身子舉了起來,腿很容易麻,跪了許久,膝蓋早已沒有知覺,顧漣興許是清楚我的身體,很快,一條手臂放在我腋下將我整個身子扶起。
“謝謝!”我第一次發自內心想要謝他。
他楞了一楞,說了一句:“走吧。”
一半興奮一半抑鬱,這一夜終究還是入了眠,睡得很沉,早上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精神很好,若不是顧漣提起拆紗布的事,我都還沒記起來有這回事。
洗漱之後,我坐在了窗子邊,我很喜歡坐在窗子邊的感覺,陽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灑落在身上,很溫暖。
以前杞淵就說我很奇怪,明明都是夏天了還愛曬太陽,也不怕熱。我告訴他如果曬不到太陽,我會覺得冷。他隻是笑了笑。而顧漣和他不同,看到我坐在窗子邊曬太陽也隻說一句,你體寒,多曬些太陽有益處。
然而這次我才剛坐過去,顧漣便跑了過來“啪”的一聲,將窗子重重地關上了。
“喂!你幹什麼?”我很不滿地問道。
顧漣也很不滿地敲了敲我的頭,吼道:“說了要拆紗布了,還敢弄出那麼強烈的陽光,要是眼睛再被陽光給刺瞎了我可不管你!”
“哦……”我點了下頭,便自己開始解起了紗布。
又是“啪”的一聲,我的手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你幹嘛打我!”我再次很不滿地衝他吼道。
他更不滿了:“我說了讓你自己動手了沒你就給我瞎弄,再弄瞎了我可真不管你!”
不就是拆個紗布麼,居然還說得那麼恐怖。我歎氣:“行!你來吧。”
他的手開始在我腦後動了起來,慢慢解開了纏在後麵的紗布,緩緩抬手將紗布一圈又一圈揭下,我漸漸感覺到眼睛上的負擔在減輕,但是眼睛一直是閉著的,一直到紗布已經完全脫離了我的眼睛,我還是不敢睜開眼。很興奮,很焦慮,還有些惶恐。
“哎呀!”我還沒睜開眼,顧漣一拍手,道:“我的藥還在爐子上忘記端下來了。你自己慢慢睜開眼睛,記住,一定要慢慢睜開,先不要到外麵去,等我回來!”他說著趕忙往外麵衝去,出去的時候把門緊緊地關上了。
我咬了咬唇,握了握拳,開始緩緩睜眼,才剛打開一條小縫,一絲黯淡的光線便射進了我眼中,即使與黑暗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依然感覺有些刺眼,我趕緊又閉上了眼睛。他的確是神醫,我的眼睛看來是已經治好了,可是,我要怎樣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看東西呢。
我抬起手來,將眼睛按住,輕輕揉了揉,他那天用刀子在我眼睛上劃過,還留下了一些傷痕,不過不是很重,一點也不疼。我用手捂住了眼睛,眼睛在手掌中緩緩睜開,就這樣維持了好一會兒,我才將手指打開一些小縫,讓光線照射進來,眼睛一遇到光線就不自主地眯了起來,但時間久一點便就慢慢習慣了。
手指的縫越開越大,眼睛接收的光線也越來越多,眼睛不再像最初一樣感到刺痛,手也就緩緩移了下來。眼前雖然已經毫無遮擋,但還是有些模糊,而那一片模糊,也在漸漸變得清晰。
黑色終於遠去,眼前突然出現了很多的顏色,令人欣喜的顏色。還有那麼多曾經隻能用心來感受的東西,桌子,椅子,櫃子,床,被子,枕頭……
我繞著房間裏看了一圈,心裏的激動難以言表。現在,最想看的,是天空的顏色。隻有親眼看到,才能讓自己信服——天空不是黑色,是藍色。藍色,究竟是什麼樣的顏色?
我笑了笑,抬腳向門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