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那一天以後，我會和杞淵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醒來時候空寂的一切告訴我，我錯了。
    常常美好的東西都是一場夢，夢醒，萬事皆空。
    那麼真實的情景還存在於我腦海中，而他的人，卻已經不見。
    我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卻總也沒有人應。
    最後是婢女走了進來，告訴我，杞淵已經回家了。杞淵的家，在離京城那麼遠的地方。或許他再也不會回來。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很可怕，像是心裏某個地方少了一些東西，很不安，連呼吸也無法平穩。
    他還是走了，還是決定走了。甚至沒有向我道別，就這麼走了。難道還是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已經厭煩了我，連向我道別也不願意麼。
    婢女跟我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杞淵在這裏停留了這麼久，也該離開了，總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裏。
    她說的我明白，隻是我不希望是這樣。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我到路口叫了一輛車，又回到家裏收拾了些衣物，帶上些銀兩，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家門。目的地，太原府。若是沒有地方可以去，我想我是可以去找他的。雖然不知道再次見麵還能說些什麼。
    “到太原府大概要多少時日？”我撩起車簾問外麵駕車的車夫，春寒露重，我拉緊了身上的外袍。
    車夫揚起鞭子狠狠一下笞在馬身上：“估計得一個月。”
    “能快些麼？”我心裏有些急躁，快些興許還能趕上他。
    車夫似乎是朝我這邊看了眼，道：“這位少爺，我看您身子骨弱得很，這一路馬車顛簸，若是再加快些，您怕是會受不住。”
    “無妨。”我剛放下車簾坐回去，馬車又狠狠地顛簸了一下，車身不停搖晃，晃得頭有些暈了。
    恍恍惚惚就在車裏暈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隻記得車夫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可憐了這嬌貴的身子。”
    不久後我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公子，你醒了？”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聲音。
    “你是……？”因為不大相信，我還是問了一句。
    “我是夏芙啊，公子。”那女子嬌媚的聲音傳來，讓我心頭一震。
    門外有人在說話，是之前雇的車夫和老鴇，我深吸了一口氣。
    “嬤嬤，這年頭這樣的尤物可不多了，才四十兩，您也太小氣了吧。”
    “哼！這本就是我無花閣的人，前些日子讓他給跑了，你不過是幫我找回來罷了，給你四十兩你還嫌少？！”
    “行行行，四十就四十吧，這次算我倒黴。不過咱可說好了，下次的人還得按底金四十算。”
    “行了行了，我要去招呼客人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隻感覺兩耳是嗡嗡的。光天化日下，我竟然又被弄進了這個鬼地方，看來夏芙說得沒錯，這無花閣的人脈確實是很廣的。
    我正楞著神，房門突然被推開，想是那老鴇走了進來。
    那人走到我跟前，用手狠狠地捏住我的下顎，“你這小東西，居然失蹤了這麼久，進了我無花閣，你難道還想跑不成？！”
    “我……”我開口欲爭辯，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鴇也沒打算讓我說，又接著道：“聽著，以後乖乖聽話，自然會有你的好日子過，要是還敢跑，我無花閣的酷刑，可不是你這小身子骨受的住的。”
    她說完將我的頭狠狠甩開，我頭一歪，感覺脖子都差點被扭斷。
    “夏芙，這個人還是交給你，你給我看好了，要是再有什麼閃失……”
    “夏芙明白。”夏芙打斷了她的後話，慌忙道：“媽媽放心，夏芙會好生照看他的。”
    “那就好。”老鴇說著，開門走了出去。
    房裏傳來可怕的氣息，總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很可怕。
    “公子，既然來了這裏，還是認命吧。”
    她過來扶我坐起來，我觸到她的手，上麵有些凹陷的地方，有的地方很硬，有的地方卻濕軟。顯然是被鞭打過的痕跡，而且打得不輕。結痂的地方已經老化，縫隙裏卻還在流膿。可想而知是多麼慘烈的酷刑。
    “你受傷了？”
    “嗯。”她無奈地應聲。
    “她總是這樣虐待你們？”我憤憤地問。
    “不是，因為我沒有照看好人，所以才……”
    “是……因為我？”
    我猛然握緊她的手，她因疼痛輕呼了一聲，我又趕忙鬆開。
    “沒事的，都快好了。媽媽也不是不講理，隻有在我們做錯事的時候才會責罰我們，平時對我們還是很好的。所以公子你既然來了這裏，還是聽她的話好好做事吧。”
    “嗯，我聽你的便是。”
    雖然知道妓院是個可怕的地方，卻沒想到因為的的逃走會害了這麼一個毫不相識的無辜之人，第一次逃走已經打成這樣，要是我再走一次，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我不敢想。以後，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一次，我明白我逃不了了。我一直也相信命運，既然兩次落到這個地方，便是有其中因緣，我也不再想著要逃。
    妓院的所有人都有著藝名，夏芙說也要給我起個，我沒有什麼想法，她說不如叫雪兒好了。雪兒，多麼惹人憐愛的名字。曾經的我，名字裏也有雪字的。隻不過之後還是決定將雪改成血，或許血字比較適合我。但既然是來了這種地方，還是該起個噱頭好點的名字，雪兒也不錯，夏芙於是便給我定下了這名字。
    夏芙說既然我懂琴藝，便可以暫時賣藝不賣身。自那以後我便時常被派到客人房裏彈奏，慶幸的是，僅僅隻是彈奏而已，客人也沒有動手動腳。或許就像這裏的人說的一樣，沒有人敢在無花閣鬧事，都是規規矩矩來，該幹什麼幹什麼，然後規規矩矩地走。因為這無花閣，是京城最大的官商聚集地，自然是有著強硬的後台的。
    不知道蕭寒，和這個地方又有什麼關係呢。突然想起這個人，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這個人，也隻是路過我的世界，最後成為短暫地回憶吧。
    或許我此刻有那麼一點企盼，希望他能帶我遠離這裏。不過這種想法讓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從我留書離開的那天起，他就注定是我生命中的路人了吧。
    而杞淵，卻是我永遠無法忘卻的人。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成為我生命中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