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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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睡得格外平靜,一早起來的時候,有淡淡地蘭花香從開著的窗戶裏飄了進來。
我起身朝屋外走去,花香漸濃,開了門,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我能感受到麵前那一片的蘭花。下了台階,蹲下身,果然觸到那一根根細小的蘭花草,草上端綻放著小朵的蘭花,花香清淡,我觸向那嬌柔的花葉,微涼輕軟,花粉粘在指尖,細膩粉滑。
我聽到不遠處傳來輕微的響動,想是有人正在一邊偷看著呢。而這個人,除了蕭寒,還能有誰。
我裝作不知,在那片花中蹲了一會兒,欲起身回房準備洗漱,豈料剛起身,頭腦便是一陣眩暈,身子往下墜落,不遠處的腳步身急促地向我這邊趕來,那片蘭花草踩在腳下甚滑,他才剛接住我,我全身倒在他身上,他便隨我一起倒了下去。
我側著身躺在他身上,手邊還是能觸到那涼涼的蘭花草,可想而知這院子裏定是種滿了蘭花,一大片,如花海一般。
“怎麼不起來?”他問我。
我有些難堪地將手撐在地上,欲起身,然而因為是新翻的土,地上的泥還有些濕滑,我雙手向前一滑,上身又跌了下去,這一跌下去便壞了事。
我的頭撞到了他的頭,嘴唇也落在了他的臉上。我立時臉開始發燙。
他卻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平靜地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說罷扶著我起身,替我理了理衣服,道:“你看你,身上都弄髒了,手上還這麼多泥。”
進屋他親自給我洗手擦臉,還替我換了身衣服,我也不再排斥他對我身體的觸碰。雖然我從不認為他是什麼壞人,但這是我第一次認為他是一個正人君子,像杞淵那樣。
“你定是貧血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暈倒,等會我叫下人做些紅棗燕窩粥送來,你要好好吃。”他將我換下的衣服遞給一邊的丫鬟,似乎又拿起另一套衣服自己在換。
我坐在一邊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怎麼?”他倒是裝得很不解。
“如果你對我這麼好是因為對我心存愧疚的話,那大可不必如此。”我臉上有些僵硬。
他輕佻地笑道:“你想多了。”
是麼,我想多了。那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這樣會讓我有些承受不來。除了杞淵,還沒有誰對我如此關照過。
雖然我從不去想杞淵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或許是他生性善良且溫柔吧,讓人本能地想要依賴。
這一日,我想了很多。比如以後要怎麼辦,比如我該不該留在這裏,比如我會不會找到杞淵,找到他之後又該怎麼辦。回家麼?回那個不屬於我的家?回去當一個沒有人記得的少爺?
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的日子,也隻能過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算一步了。
翌日,第一次不是自己醒來,而是被丫鬟叫醒,因為蕭寒要帶我出門,一大早就得出發。剛洗梳完畢,蕭寒便過來了。
他的精神似乎很好。丫鬟才剛離開,我正欲起身,他卻將我按下,站在我身後,用手握起我的額發。
那些散落在額前的碎發被他輕挑起,他解開了我的發髻,將額前發全都梳了上去,又重新弄成了一個髻。動作不太熟練,但卻很輕柔。
沒有頭發落在前額,感覺很不習慣。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他說:“如此精致的臉,為什麼讓要它被遮去一半呢。”
“留了額發不更好看麼。”我說。
當然,他是不會相信這個理由的。對一個瞎子而言,又有什麼好看不好看之分呢。
他笑笑了,說:“我一直認為,留額發的人,是因為不夠自信。對自己的臉不夠自信,所以試圖用些東西來遮掩。或者說,是自閉,不想讓自己的臉暴露在別人麵前,不想讓人看到真實的自己。那麼,你是那種呢?”
我沒想到他會說這些,一時語塞,隻好道:“都算吧。”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自卑,自閉。本就都屬於我吧。可是,若是像他說的那樣,杞淵留額發又是為了什麼。我不明白。
“我想去看看城東的精武大賽。”出門時,我對他說。
“嗯,隨你。”
他帶著我上了馬車,其實我更想走路過去。因為走過去可以方便我識路,不得不承認,我還是一直想要回去的。即使那裏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理由的話,那麼,應該是因為杞淵吧。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可好,我心裏企盼著能夠遇上他。如果遇上他,我會……會怎樣?我不太敢想。
馬車行走了沒多久,便有嘈雜聲傳入我耳間,想必是已經上了街道。
不久之後,他便帶我坐在了場下。比武已經開始了,我有些心焦,不知如何才能找到杞淵。
“蕭寒。”我突然叫他,這也是我第一次叫他,想必他會有些驚訝。
“嗯?”他回得很及時,“怎麼了?”
“我想去走走。”我說。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臂:“我帶著你。”
這場景有些熟悉,我頭腦一熱,竟然差點將他誤認為是杞淵,還好及時清醒過來。
“我就在這附近走走,馬上就回來。”
他的手慢慢從我手臂上滑下,遲疑了一會兒,道:“你去吧。”
可能他有些難堪,我去哪裏竟還要征得他的同意,然而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先詢問他的意見。本就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可是,若是對於杞淵,便不會這麼想。
這個地方,我相對比較熟悉一些,很快便繞到了杞淵常去的那個地方,那是比武場下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角落,那裏會有一個茶水鋪,他常常會坐在那裏。
還未走過去,已然先聽到了他的聲音,有些激動,正欲向他走過去,然而在聽清他與另一人的談話內容後,我卻止住了腳步。
“公子,這些年漂泊在外,老爺掛念得緊,為何公子執意不肯回家?”
“家?我人生在世二十多年,可從未知自己還有一個家。”杞淵的聲音冷冷地傳入我耳間。我從未問過他的身份,他也未曾提起,他常年喝我在一起,我卻也忽略了他該有個家的事實。
那人的聲音也冰冷起來:“公子何出此言?公子這些年雖鮮少居於府裏,卻也是錦衣玉食,老爺也從未虧待公子分毫……”
“住口!”杞淵打斷了那人的話。
這是近七年來,第一次聽到杞淵動怒。他性情溫和,從不曾如此大聲地說過話,為何今日卻一反常態。我站在一邊,想要走過去,卻一直不敢動。
杞淵繼續說道:“我是不會回去的,他若是想要繼承人,杞諾便是最好的人選,他隻需當我不存在。”
那人接著道:“大公子,你明知道二公子他不可能……”
繼承人?我聽得一愣一愣,杞淵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看來我果然對他了解甚少,相伴這些年,對他如此依賴,卻又對他一無所知,我突然覺得愧對於他。
杞淵的話音已經顯得很是不耐煩了,我聽到他拍桌而起的聲音。
“我說了我不會回去。”
杞淵似乎是準備離開,然而那人突然陰沉著聲音道:“既然說不動公子,那就休怪藺末無禮了。”
霎時,劍拔出鞘的聲音傳來。
和那天晚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