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不是我說，還真像三流肥皂劇女豬會喊的台詞。
    人群中發出的呼喚並沒讓我停下來，反而加快腳步，身後的議論聲像是突然卡帶的影碟機，一下子沒了聲音，驚異仍然沒讓我停下，而是突然被人拽住手臂的力度硬把我扯住。
    “我叫你聽不見嗎？”來人鼻梁上架著副墨鏡，淺棕色的美麗鳳眼隔著鏡片凝固在我身上，男人少見地穿著休閑服，更是襯出一種儒雅的風度。
    “你誰？”我輕聲問，我發誓，他的嘴角真的抽搐了那麼一下。
    “你男人。”
    這個回答又引起新一輪更甚的騷動，女生們不約而同地倒吸口氣，有些則是鄙視看不起的神情，有些露出泄氣的表情，還有一些詭異的睜大類似野獸發出綠光的眼，不提也罷。
    “對不起先生，我不認識你。”
    “……是嘛。”他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湊到我耳邊，咬牙切齒地繼續道：“可是我認識你啊，顧路凱先生！”
    我退後一步拉開距離，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聽到自己的名字在不遠處傳來。
    “路凱！”高培爍跑過來看見這狀況也愣了下，然後道：“這、不會又是你大哥吧？”
    高培爍的出現又引起了新一輪的轟動，基本上在他剛到校的那天就有好事者挖出他的背景，從此群眾對他的關注更是呈現以指數模式地倍兒增。
    他是交換生沒錯，他被叫做海龜沒錯，他在最近的考試中係排名第三沒錯，他是個新世紀美男沒錯，這些都不是構成他這麼出名的重要因素，畢竟高校裏有的是人才，有的是高幹子弟，有的是八卦新聞。重要的是，他是某某跨國集團總裁的獨子！這間學院還隻是人家旗下的物業之一而已，你想想，15555。5平方米的占地麵積，最新最精良的實驗儀器，15名國家特級教師，國內知名的私立高校啊……好了，咱們回到正題。
    “不，我不認識這人。”我平淡地回道，同時繞過靳安澤，邊走邊回頭對高培爍說：“不是去吃飯嘛，那啥，就現在吧，我餓了。”
    某個厚臉皮的人徑直走過來搭著我的肩膀，露出在旁人看來十分燦爛的笑臉，道：“正好，我也餓了，走吧。”
    高培爍頓時愣住了，站在原地一臉無措。
    靳安澤微笑著在我耳邊說了句話，然後半拉半拖地圈著我走出人堆。
    市中心的一家高級餐廳裏，我望著對麵一臉怡然自得的男人，皺眉。
    “我說，你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嗎？”我們這樣坐著已經十五分鍾了，可是這人一直沒動靜，也不見他身上有帶著東西的樣子，想了想，大概被耍了。
    “這麼急幹嘛？有的是時間。”他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
    “……你有時間，我可沒，總經理。”咬咬牙，不跟他一般計較。
    “幹嘛叫的這麼見外？”他彎起嘴角，伸手過來想摸我的下巴，被我冷著臉閃開，他一愣，然後不介意地笑，“不開心啊？誰惹著你了？”
    “……算了吧，靳安澤。”
    “……什麼，你說什麼？”他收起笑容，我正視他的眼睛，心裏一開始的茫然最終確定下來。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還裝什麼？……”話語戛然而止，我看見那兩個人背向著這邊走過馬路，一下子忘了要說什麼。
    “……Elisa？”對麵的人也看過去，發出疑問。
    “你認識？”
    “廢話，她是我妹。”兩人消失在人群中，他轉過頭來，補充道：“同母異父的妹妹。”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隨後我又明白那女人的似曾相識感來自哪裏了，即使不是同一個父親，但血親總會有點相似的地方。
    “對了，你剛說什麼‘我早就知道了？’指什麼？我裝什麼了？”他一臉茫然的樣子幾乎讓我相信，他什麼都不知道，但也隻是幾乎。
    “……你早知道歐暻颺是我哥，知道我目的不純，我早發現了，到現在還裝，有意思麼？”我拿起杯子，啄了口咖啡，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但看你演的挺開心，就意思意思陪你玩玩，不然你還當真了？什麼‘不能跟同一個人上床兩次’這種事，說出來娛樂娛樂大眾罷了，你還真信啊？”
    他輕輕皺眉，麵無表情地與我對視，良久，他說：“Elvis……歐暻颺是你哥？目的不純？你到底想說什麼？”
    “……算了，你要再裝就繼續裝吧，把東西還我，我們算兩清了，大家誰不欠誰，好聚好散。”沒好氣再跟他耗下去，反正我會趕在他拆穿我之前，把報價表……和證據拿到手。
    “什麼啊？！從剛才開始我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什麼好聚好散！你倒是說清楚啊！”他眉間的皺褶加深了，瞪著麵無表情的我。
    “或者，我該叫你‘安澤表哥’？”事到如今，真的沒什麼意思了。對於這個表哥，我本來沒什麼印象的，畢竟小時候的公開宴會和家族聚會我都不被允許參加，但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我跟這個表哥有過一麵之緣。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感覺就有點奇怪，然後突然有一天，他的一個小動作觸及了記憶的鑰匙，再然後，就也順理成章了，盡管我想不到他接近我的目的。
    聽到這個稱呼，他睜大了美麗的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我隻能說，你的演技真的太好了，可是遇上的是我。”
    **
    沒興趣再看他演戲，我擅自離座後，回到JL大樓，想了想，也該到了斷的時候了啊。拖了這麼久，那個人應該會生氣，變|態生氣的結果是可怕的。
    沿路走進去，向那些已經混熟了的同事打招呼，心裏感覺很平靜，走入電梯，看著電梯門慢慢合攏，就要完全合上的時候，一雙手插了進來硬是把門掰開了，來人的衣衫有些淩亂，這真是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壓根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不允許你單方麵的‘好聚好散’！”他走進來，按下頂樓的按鍵，伸手撐在電梯的鋼板上，將我困在他與牆之間。
    完全密閉的空間隻有兩個人無聲的對視，此時的我，完全沒想到兩秒之後發生的意外，隻見他的嘴唇動了動，然後世界像是轟然崩塌，“轟隆！”一聲，原本勻速上升的電梯停下來，視界也就很合乎情理地變成一片黑暗。
    眼睛已經適應黑暗，我無比鬱悶地想要推開顯然失去反應的人，想要過去按下緊急按鈴，卻意外地，他倒是自己先放開手，我看見他慢慢地蹲下來，用手臂抱著腿，埋進膝蓋的臉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喂喂，不會吧。
    “你還好吧？”沒回應，也不能說沒反應。
    他伸過來一隻手，我伸手握住，猶豫了下，還是彎下腰將他抱在懷裏，看來他自己已經在控製，隻是微微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的恐懼。
    “還好吧？”其實這句純粹廢話，幽閉恐懼症可不是開玩笑，畢竟我曾經親身嚐試過那種感覺，旁人無法理解的恐懼。
    他用手緊緊箍著我，那種力度勒的我直想喊娘。
    我拉著他靠到鋼板牆上，他的頭枕在我肩上，有點急促的呼吸噴到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仍然像抓住浮木一樣緊緊地扣著我。
    我無語問蒼天，“你這樣抓緊我，我怎麼求救啊？”
    無邊的黑暗無邊蔓延，我想起了十歲之前的日子，那段暗無天日的記憶，人一生，總有不願麵對的過去，走不出來，又不能回去，隻能在原地踏步，就像現在的我。
    我伸手撫上他的黑發，想起了那個男人。
    “沒事的，等一下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別怕，很快就過去了的。”
    “小時候隻見過你一麵，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我記得有這個人，尷尬就會不自覺地摸鼻子，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改過來。這樣很容易被敵人看見你的破綻哎。”
    “……拜托，出個聲吧，我像個自言自語的白癡。”
    外麵好像有點動靜了，聽得到微弱的人聲嘈雜，這時，這位少爺終於肯開口了。
    “可不可以……”
    “啊？”
    “……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略顯虛弱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不要隻剩我一個人……”
    喂喂，你把我當成誰了？
    話音剛落，電梯就恢複了光亮，下一秒，電梯下降到一樓，門開啟的時候，我像是看見了背景中的萬丈光芒，那個男人仿若天神般出現我的視線之內。
    我看著男人急步走過來，本來緊緊攀著我的人鬆開手，靳安澤失神地望著地板，歐暻颺彎下腰伸手抱起他，仍是我最厭惡的公主抱。
    “沒事了。”
    他隻扔下一句話，抱著靳安澤沒回頭地走出我的視線。
    “小顧，你沒事吧？”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詢問，我搖搖頭，示意他扶我起來。
    媽的，腳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