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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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繁華之地,除過京城便是江寧。此地前些年不過是個清靜小城,城中人雖不至於餓肚子,卻也隻能過上僅能果腹蔽體的日子。有一年江寧一帶來了個會做瓷器的老人,這老人燒得一手上好彩瓷,逐漸引得各地富商大賈乃至宮廷之人青睞。他的瓷器給江寧帶來不少財富,逐漸有人便稱之為“瓷神”,因著瓷神並未說過自己何名何姓來自何地,這稱號便也逐漸傳開。再後來瓷神說自己老了,要招幾個徒弟,於是選了男女各一人。兩人從瓷神那裏得來了燒瓷的技巧,瓷神死後這兩人中女的進了宮,男的接替了瓷神的事業把江寧之地便得越來越富饒,而他們的青花瓷,琺琅彩也逐漸遠銷境外,江寧之地得以發展,似乎瞬間便繁華起來。
瓷神那位男徒弟名叫時廣,一般人們見了他便稱時先生,江寧之人中還未有敢對他不敬的。
而江寧最受敬的除了時先生便是溫家。
幾年前溫家曾遭大劫,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麵臨抄家威脅。卻不知為何一夕之間皇上改了主意,不僅收回成命,反而讓溫祿山的小兒子溫欒持令牌抄了當時任兵部尚書的若家,接著便讓溫祿山接替了前兵部尚書若榆的位置,而溫祿山的大兒子溫杞則成了兵部侍郎。
溫祿山有兩兒一女,大兒子溫杞在自己身邊做侍郎,小兒子溫欒則日日在外辦事,女兒溫如一年前嫁入宮中做了三皇子華嘉宴的皇妃。所以時廣受敬是因著他為江寧做的貢獻,溫家則是因其有著無可比擬的地位。
這般看似溫家最不起眼的便是沒有職位日日在外奔波的溫欒,而知道溫家的人都看得出,溫家上上下下都最寵這個小少爺。溫祿山曾將皇上賞賜給他的貼身侍衛習沉安排到溫欒身側日日保護他,溫杞更是聽不得別人說一句不讚同溫欒的話,而三皇妃溫如,外界傳聞曾為其弟溫欒與華嘉宴冷戰七日最後迫得三皇子答應了溫欒一件事。
溫家是最近靠著抄了若家才起身的,而溫欒的名聲卻並非那時候起來的。大約是顧適,無塵樓主名聲鵲起之後才崛起的翹楚,溫欒的勢力似乎總有意無意避開顧適和無塵樓,所以他和其他兩位在江湖上頗有聲譽之人卻並無交集。然而在旁人看來,溫欒出名雖晚,卻不一定比不上風華絕代的容與公子和妖異邪氣的無塵樓主。
據傳溫欒才氣比得過葉升,氣質可與顧適並肩,心思手段狠辣不輸於尤似客。唯一的不足便是,這人沒有武功。二十二歲已幾乎踏遍天下的溫欒,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是身側有個曾做大內侍衛長身手不凡的習沉保護,怕是早已死了千次萬次。
溫欒住在溫宅東南院,他的屋內正廳有件當年瓷神親手燒製的青花瓷。據說這未老人生前同溫家這位小少爺極為投緣,耗時七七四十九天燒製出這個鹿狀酒樽,並笑言今後再不會燒製比這更好的青花瓷,而他後來過了不足十日便去了,確確實實未再燒製出更好的青花瓷,於是青花鹿酒樽成了瓷神作品之最,是一件空前絕後的瓷器。而當時溫欒也不過十六歲。
隻是瓷神仙逝後他的徒弟雖好,卻與溫家並無太大交情。瓷神的女徒弟田蘇兒進宮之後做了專門燒製宮廷瓷器的女官,傳聞與大皇子華嘉溥的貼身侍衛景瀾有故事,所以雖深得當今皇上聖寵,人卻是向著大皇子的。
溫欒幾日前從臨安回到江寧,本是要想法子救了高安為自己所用的,卻不想被其他人輕易給救走了。於是便明白過來,前些日子聽聞自己的眼線說無塵樓收留了高家母子,而並未派人來臨安。那麼敢救走高安的,便隻有那個顧適了。於是幹脆利落打道回府,雖未救得高安,卻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尤似客既然收留了高家母子,斷然不會是出於同情,也定不會放任他人把高安救走而自己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
溫欒在屋裏擦拭著精致的青花鹿酒樽,旁邊站著個下人。
“我吩咐你們去請來時廣先生,為何已過了半個時辰,他人還未到?”
他的聲音帶點撒嬌般的鼻音,仿若未走出少年時代。而細細聽來卻又有著這個年齡年輕男人該有的成熟沉穩。
那下人低著頭恭敬道:“方才屬下已又派人去時先生家裏請了,就怕請得多了惹煩了時先生,先生反而不來。”
溫欒擦拭酒樽的手停了停,微微轉過臉來。他眉間帶著三分與生俱來的傲氣,卻不給人不舒服之感。隻因這三分傲氣同其他融得很好,反倒生出一種莫名的氣勢來。
“時先生會來的。”
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一男聲帶著些許客套的笑意從外傳來。
“溫公子一向如此篤定嗎?”
溫欒轉過身來看向他,將毛巾隨手遞給旁側的下人,啟唇吩咐了句,那人便退下了。繼而溫欒又向著那走進來的落拓男人欠身賠禮,並拉開一側椅子請他坐下。
“不知時先生會這個時間來,溫欒失禮了。不過溫欒一向對自己認定的人篤定。”
說著在他旁邊坐下來,接過下人端來的茶水對時廣做出請的姿勢:“時先生嚐嚐這碧螺春。”
時廣笑著接過。此人看上去已過而立之年,笑容朗然大氣卻不失客套。仔細啜了口茶品了品,又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溫公子竟舍得將這上好茶葉泡給我這般俗人來喝,要知道我可是隻喝茶不品茶的啊。”
溫欒終於也笑,他的笑容幹淨,從彎下的眉眼中散開來,仿若整個人都是熱情而真誠的。
“時先生謙虛了。溫欒今兒個將先生請來,是想請先生幫忙鑒定一下我這酒樽。”
時廣隨溫欒將目光投向中央的青花鹿酒樽,複又垂下眼去喝茶,卻並不言語。
溫欒看著他道:“先生知道,我與先生的師傅曾有不淺的交情。此物是瓷神老人贈予我的,我把這酒樽當老人般對待。然而前些日子竟有人說這非真物……”他也垂下眼睛去喝酒,頓了頓才又道,“時先生深得老人寵愛,與老人也頗為親近。所以我就私自擾了先生清靜時間,請先生幫忙看一看。也好封了那些個閑人的嘴。”
時廣也不看他,唇角一抹莫測的笑意:“溫公子既知是些閑人,又何必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