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牧從會館跑出來後，直接回了宿舍。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正在獨自吃泡麵的KEE。
    “怎麼回來這麼早？”吞著麵條，KEE隨口問道。
    “沒去，就回來了。”黎牧邊說邊踢掉鞋子，徑直爬上自己的床。望著白漆漆的天花板，他的腦海中亂作一片，各種疑問交織在一起。
    “這是又怎麼了？”KEE探了下頭，重新坐回去吃麵，“那個薑栽熙最近不是已經安靜多了麼。”
    “你聽說過Ch。Latour麼，KEE？”黎牧翻了個身。
    KEE像被嗆到了，劇烈地咳嗽，好半天才勉強止住。說話的聲音變小了些，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
    黎牧覺得自己跟沒頭的蒼蠅沒什麼兩樣，隨便亂撞，總不能抓個人就問吧。隻是，薑栽熙說過的每個字砸在心上，使得迷惑也越來越深。Ch。Latour對於他來講，始終是一個漂亮的莊園，是上流社會的家族，媒體偶爾關注下的焦點。薑栽熙的父親是國家政府要員，位高權重，背景顯赫，因何懼怕Ch。Latour呢？而父親那邊的態度，明明不喜歡的，不然也不會勸說君昊離開天宇，去別處謀職。
    “Ch。Latour是非常有影響力的家族，和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KEE把吃剩的麵扔進垃圾桶，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這樣抬頭正好可以看到黎牧的床鋪。
    “沒什麼，好奇而已。”黎牧爬起來，也坐到床沿，腿搭在邊上來回晃，然後裝作隨意想起似的，說：“那像薑栽熙那樣的，也怕他們麼？”
    “當然。”KEE更加壓低聲音，接著說，“Ch。Latour是黑白通吃好不好。曾與他們公然對立的，實力不濟的人早不知死多久了，它最初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第一大黑道幫派！”
    “黑……道……”
    黎牧的臉顯得更加蒼白，KEE以為他是嚇到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
    “哎呀，我們這樣的很難和他們有接觸的，就當聽故事了。我也是因為二叔前些日子負責了一個工程項目，說是和Ch。Latour相關的來著，很多都是從他那聽來的。”
    “真是那樣嗎……”黎牧像是在回問，又更多似在自語。
    KEE根本沒感到眼前這個人的反常，還以為是在問自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對了，我還因好奇磨二叔帶我去他工作的地方呢，Ch。Latour旗下單單一個公司就有兩幢漂亮的高層辦公樓。對了，我還看到我最愛的黑色EQUUS，與你哥哥那部一樣的款型，二叔說是Ch。Latour家大少的，果然都是有實力的人啊……”
    KEE的話還未講完，就看到黎牧忽然從床鋪上跳下來，匆忙穿上鞋衝了出去。宿舍的門發出轟隆的聲響，樓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遠，隻留下KEE呆立在原地，仿佛還未從這場突變中醒過味來。
    一天裏的最後一班公車上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車字的後排坐著一個俊俏的男生，漂亮的眉緊鎖在一起，燈光灑在過於蒼白的臉上，映出那麼多那麼多的掙紮與彷徨。攥在手中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惹來司機透過車鏡觀望的目光。男生仿佛完全聽不到，不按掉也不接聽，隻任由手機執著地響了很久，才歸於安靜。
    那一刻，男生仰起頭，把視線轉向窗外，黑色的發絲淩亂地飛舞著，緊咬的嘴唇一開一合，如同喃喃自語。
    “一定不是你……對吧……”
    沒有回音的問話，字字落在心上，一點點地慢慢散開在夜風中……
    站在家門口的時候，黎牧才發現已是快夜裏12點了。整個房子黑漆漆的，他深深吸了口氣，翻出口袋中的鑰匙，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父母應該是睡了，他盡量顛起腳上樓，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心裏思考著現在到底該做些什麼。黑暗的走道中，隱約有微弱的光亮從一扇虛掩的門透出來，黎牧知道那個位置是父親的書房。
    心“咚咚”跳地厲害，他把門推開些，就看到父親伏在書桌上。從他兒時的記憶起，父親在家的時間裏，大部分是獨自在書房忙碌。母親常常在深夜做些食物端進去，然後兩個人聊上幾句。雖然黎牧也總勸父親要多注意身體，不過效果似乎不大。無奈地搖頭，他走過書桌，拿起搭在靠椅上的衣服，幫父親披上，眼睛瞟過有些淩亂的桌子。
    左手邊放著的應該是最新一期的報刊，因為一直忙著公演的事情，黎牧都還沒有買來看。折在外麵的部分，有大半版是整篇的評論報道，那黑題字印刷的大標題，讓他的心狠狠地顫了下。
    “花園街的繁華背後，隱藏著什麼（上）”作者——主編黎正仁。
    通篇的內容，表麵上言辭不算激烈，都是以很公正的眼光去探求“花園街”背後的故事。隻是那字裏行間中隱藏的寓意，明眼人很容易可以讀的出來。報紙旁邊的電腦還亮著，是父親這篇評論的第二部分，應該還在修改階段。黎牧咬了咬嘴唇，用手小心地移動鼠標。
    這部分的文筆開始變得犀利，父親一貫的文風正逐漸顯現出來。底下顯示還有一個打開的文件，他猶豫著點了一下，看著像是資料搜集時的隨筆記錄，圖片與文字配合地實例采集參考。黎牧驚的後退一步，不小心碰到了桌椅，他急忙把剛才的當前文件點回來。
    父親的身體動了動，緩緩抬起頭，揉了下眼睛，便看到站在桌前的黎牧。
    “小牧，這麼晚了，你怎麼回來了？”
    “我……今天公演最後一場，我們吃飯的地方離家比較近，我就回來了！”他盡力控製想發抖的身體，心劇烈地跳動。
    “哦，不早了，快去睡吧。”黎正仁並未看出異樣，重新戴上眼睛，活動了下手指。
    走到門口的人，猶豫了下。
    “父親，您對Ch。Latour怎麼看？”
    黎正仁望著自己的兒子，半天才把眼睛又摘了下來，想想說：“怎麼問起這個的？”
    “呃……看了您的最近報道，而且……君昊也在那邊工作，所以我比較關心。”黎牧回答的畢恭畢敬。
    “君昊……他還在那邊嗎？”黎正仁微微歎了口氣，“Ch。Latour旗下的天宇，前階段的一個項目出了些問題。我也是偶爾間注意到的，你還是讓君昊盡快離開那邊吧。”
    這不是全部，黎牧覺得父親似乎在避重就輕地一概而過，心裏原本的疑惑和不安更加擴大，他仔細思考了下，還是決定要繼續問下去。
    “那政府為什麼不出麵調查呢？”
    “這個……媒體曝光後，會有說法的。小牧啊，不早了，快去睡吧。”
    黎正仁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電腦上，不再說話。黎牧隻好慢慢退出了書房，下一刻整個身體一下子靠在牆壁上，像喪失全部氣力，就那麼緩緩滑下，跌坐在地板上。
    手機在黑暗中，閃爍著瑩藍色的光，君昊……君昊……屏幕上的兩個字孤單單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