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踏破鐵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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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叔站在外麵等了一會兒,夏侯桐緩步走了過來,開口便問,“可弄到了麼?”
錢叔趕緊跪下,“小人該死……”
“起來吧,進屋再說。”夏侯桐倒沒有露出什麼不快的神情。
進到屋裏,錢叔又要跪,被夏侯桐攔住了,“老錢,有事說事,不用動不動就跪,你跟了我幾十年,早已是自家人。”
一句“自家人”說得錢叔受寵若驚,穩了穩心神,才述說原委。
聽說錢叔來買“赫哲人所製的鹿骨物件”,聚緣齋的趙老板不由得蹙起眉頭,麵帶歉意,說十分不巧,店裏的鹿骨物件早在半年前就斷貨了,隻因要去涼州必得經過懷州,否則便要翻山越嶺,而懷州戰事一起,阻斷了周邊多條驛道,很多遊商因此都不再往那邊去,涼州赫哲人的東西也就暫時斷了貨。說到這裏,趙老板笑嗬嗬言道,他店中的最後一件此類物品是一隻鹿骨扳指,是被一位富家公子買去,而那位公子買下扳指乃是送給身邊一位模樣極俊的小哥,那位小哥容顏之俊美堪稱世間少有,所以過去了半年多他仍記得。
聽錢叔這麼一說,夏侯桐不禁動容,失聲問道,“莫非是五兒買了送給凡塵?”
夏侯桐知道凡塵手上常戴著一枚扳指,但他上了年紀,眼神不是很好,再加上凡塵手上的扳指更換頻繁,他哪裏會去注意這些。而且凡塵和林北涯雖然在府中住著,但夏侯桐和他們碰麵的時候並不很多,他自己又要入宮,又有各種應酬,在府裏用飯的時候都少,更不用說碰巧那二人也在府中,大家湊成一桌了。所以盡管凡塵戴著那鹿骨扳指已有半年,夏侯桐並不清楚。
錢叔見問,忙點點頭,“小人心裏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仔細問了問,結果那趙老板說,時隔不久之後,那位極俊的小哥又獨自去到他店裏,取出頸上戴的一枚骨墜,詢問他可識得此物,他看後說那也是鹿骨所製,且墜子上還刻有赫哲人的某種圖騰……”
“哈哈!”夏侯桐突然笑了起來,倒把錢叔嚇了一跳,隻聽夏侯桐笑道,“哈哈,這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幹得好,老錢!”
錢叔被誇得愣住,完全不明所以。
就這樣,找鹿骨一事便不了了之,夏侯桐沒有再讓錢叔去別的地方尋,就好像他從來不曾需要過此物,可當初他明明說“不拘多少銀子”都要買回來,這到底是怎生回事?錢叔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兩日,夏侯桐命人將林北涯叫到自己房裏。
“舅父找五兒可有事麼?”林北涯進來後朗聲問道,還不等夏侯桐開口,他又立刻表明立場,“若還是說成親那件事,恕五兒難以從命,舅父大人也莫要再勸了!”
“哈哈,”夏侯桐大聲笑起來,“五兒,坐下再說。”
林北涯在一旁坐下。
“五兒,那件事你爹娘都已經緘口不提,舅父何必還要來討你的嫌?”夏侯桐滿麵帶笑,“況且你又不是不知,從小到大,我總是勸你爹娘不該過於幹涉你的私事,上次若非你/娘再三央告,我才不會和你說那些。”
林北涯這才表情放鬆,恢複了自然。
夏侯桐起身從架子上取過兩個錦盒,放在林北涯麵前,“過年了,舅父也沒什麼稀罕物事拿得出手,弄了兩個小玩意給你和凡塵,你看看喜不喜歡?去年夏天那會兒,凡塵那孩子跟在我身邊,也沒少受累。”
林北涯喜滋滋道了謝,接過錦盒打開來,見裏麵裝的分別是一枚翠綠的瑪瑙扳指,和一枚素白的羊脂玉佩。夏侯桐指著那瑪瑙扳指說道,“我見凡塵素來喜戴扳指,這是上好的瓊山瑪瑙,與他戴著玩罷,這玉佩麼,倒是襯你。”
取過那瑪瑙扳指,林北涯看了看,卻戴在了自己手上,嘴裏說道,“依我說倒不如換過來,凡塵手上現戴著一枚鹿骨扳指,甚是喜歡,所以這個幹脆給我,玉佩給他,舅父以為如何?”
“無妨,反正都是小玩意,不拘你們怎麼選吧。”夏侯桐笑道,又說,“鹿骨扳指倒也少見,舅父早年在外遊曆時曾聽人說,身上佩有一樣鹿骨飾物可驅災辟邪,若佩有兩樣可百病不生,佩有三樣長命百歲……雖不見得當真,可圖個吉利。”
“真的嗎?”林北涯聞聽立刻瞪大了眼睛,“如此說來,凡塵身上還真是佩有兩樣呢,他頸上還戴著一枚墜子,也是鹿骨所製,是他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可這百病不生麼……”林北涯皺起眉頭,不再往下說,百病不生當然不必當真,可那墜子為何不能摘下?此時話到了嘴邊,他極想問問夏侯桐,但想來想去,到底沒問。
揣著禮物回到自己院子裏,林北涯並未告訴凡塵是夏侯桐所贈,隻說是自己得的,讓他拿著玩。凡塵知道林北涯幾日來四處赴宴,正是新年,得幾樣東西自然稀鬆平常,所以也沒有多問。
午飯的時候,林北涯又對凡塵提起了搬家一事。凡塵沉吟片刻,還是說等等,見林北涯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又解釋了幾句,說此番定不會再等太久,正月底之前一定如他所願。凡塵這麼說,是因為紀遠山告訴過他,柳河外出,年後回來。
有了確切的時間,林北涯麵色稍緩,卻又似想到了什麼,幾番猶豫,還是吞吞吐吐問了出來,“正月底之前……也就是說,你……和他之間的事,會有一個了斷了?”他所指的“他”自然是夏侯桐。
凡塵別開頭看著一旁,“嗯”了一聲不再多說。
屋子裏一時沉默下來。
半晌,凡塵沒頭沒腦說了句“你放心”,然後又沒了下文。
林北涯淡淡一笑,“我自然是放心的。”隨後他岔開話題,說既如此,倒該抽空回十字街看看,讓人把屋子收拾收拾,缺什麼東西好去買了。
凡塵點頭稱是。
於是飯畢,兩人一齊出了府,林北涯去十字街,凡塵要去風月無邊打聽消息,二人在岔路分手。
凡塵去風月無邊找紀遠山,掌櫃的孫鵬說主子出去了,又問起小雲,回說也出去了,他先是有些失望,繼而又想,難道柳河已經回來了,他們開始謀劃動手了麼?這麼一想,心裏越發迫切,便決定在這裏等紀遠山回來。
紀遠山去了槐樹街。
槐樹街不愧是京城裏有名的買賣街,從早晨開門一直到黃昏日落,這裏總是熙熙攘攘,行人絡繹不絕。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競爭自然也非常激烈,很多店掌櫃便指使夥計站在門口外大聲吆喝,招攬客人。
隻是如此一來,偶爾的口角也在所難免。
“先嚐後買啊,咱家的醬肉酥爛多汁,好吃不貴!”
“新出鍋的燜燒仔雞,絕對新鮮,客人買一隻嚐嚐吧,隔夜的醬肉不幹淨了……”
“呸,我家的肉當日做的都不夠賣,哪來隔夜!小狗子你別滿口噴糞!”
“算了吧大牛,我昨日明明看見你有剩下的……”
於是乎,你一言我一語,吵不過就上手。
紀遠山正走在路上,聽見那邊一陣亂哄哄的吵鬧喝罵,還有看熱鬧的人在一旁大聲起哄,忍不住便望了一眼,結果不意間卻掃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是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鬟,正從熟肉鋪子旁邊的一家門樓裏走出來,順便看了兩眼熱鬧,才轉身走了。
這丫鬟好像是風月無邊後院哪個房裏的?紀遠山略略一想,已經明了,這不就是倚月身邊伺候的那丫頭,叫春紅的,看來是倚月遣她出來買東西。
走過那門樓時,紀遠山也抬眼看去,見是一家胭脂鋪子,門臉裝潢普普通通,門額上掛著方匾,用金漆大字寫著店鋪名字:池記胭脂,四周繪著一圈花紋,看起來也沒什麼出奇。不過也許鋪子看上去普通,做出來的東西不普通呢,否則倚月何必巴巴的指使丫頭跑來這裏買胭脂,就好像自己,還不是過一陣子就惦記著泰興樓的茶點。紀遠山想。
泰興樓是一家茶樓,在槐樹街的確算不上有多出名,環境也很普通,甚至有些老舊,不過這家的茶點做得相當精致,賣相好,品種多,味道更是沒話說,所以吸引了一些熟客常來光顧。
紀遠山走到泰興樓門口,夥計早已滿臉堆笑地迎上來,一麵說著場麵話,一麵將他帶到二樓常用的雅間。紀遠山點了一壺茶,要了小天酥、芋泥菊花糕、腐皮三絲卷等幾樣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