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冷宮也能這樣熱鬧，燭火遊走。
    安靜抿唇笑笑：“喂，過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黑影愣了一下，還是走過來。
    “進來。”
    冷冷的月光下，尉遲魯齊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不過六歲，眉目生得極好，微微仰頭看著他，冷漠得不像一個孩子，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他知道，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讓這個孩子無聲無息的消失，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他不在乎。
    可是，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忍。
    “小孩，你不怕？”
    安靜搖搖頭，什麼都沒有，那有什麼好怕的。
    魯齊環顧四周，濃重的黴味，蒙了蜘蛛網的舊家具，怎麼說也有些猙獰，剛想問什麼。
    女孩已經出聲：“不要說話。”
    門外，火光晃過，魯齊不由得按住手中的劍。
    聽得，
    宮人小聲的說著。
    “要不要去進去搜？”
    “算了吧！你不曉得這裏鬧鬼麼？梅妃就是在這裏吊死的，大梁上，眼睛睜得那麼大。”
    “但是，……”
    “要去你去。別拖上我。”
    “算了，走，走。”
    “恩？你真的不怕？鬧鬼耶！小孩不都怕這個？”
    當然不怕。
    那是三年前。
    美麗，驕傲的母妃被打入冷宮。
    清晨，小小的她，推開房門，梁上懸的年輕少婦，輕輕轉過來，猙獰青白的麵目，瞠大的眼睛。昔日，溫柔賢淑，如花美貌，也隻能是這梁上的厲鬼。
    驕傲如母親，寧可死，也不要屈服，不要眼淚。
    當初多麼怕，也忘卻了。她隻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她，一無所有。沒有母妃，沒有父皇，沒有愛……
    留她一個人，在冷宮的角落自生自滅。
    沒有吃的，找好心的老宮女要一點，衣服也是好心人看著可憐給的。
    她，堂堂九公主，隻能這樣卑微的活在母妃自盡的屋子裏。
    有時候，她也恨她的母親，既然帶她來，為什麼沒有帶她走。
    但，
    更多時，她要活，有一天欠她的，她要幾百倍的要回來。
    她要把害死母妃的人，狠狠的踩在腳下。
    ……
    那時，
    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冷宮的角落會開出一朵黑色罌粟花，勝過那九霄騰凰。
    ………
    “小孩，看你在這裏挺苦的。怎麼樣？考慮一下，跟我走吧！”
    “你是誰？”
    “尉遲魯齊。”
    “哦，原來是毒王，我聽說過。我跟你走。”冷宮裏頭，也總能聽到些故事，即使是江湖之上的。
    “小孩子，不錯嘛！來來，你叫什麼？”
    安靜一笑：“我叫鳳兮。”
    魯齊揉揉鼻子：“挺奇怪的名字。”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鑒，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
    “鳳兮好氣魄。”
    ……
    那時起，不再有九公主安靜，隻有毒仙——尉遲鳳兮。
    魯齊也曾感慨過他帶回的是什麼孩子，固然很認真好學，固然天賦異稟，可是沒有絲毫孩子的活潑勁。
    老天啊！他沒老婆，沒孩子已經夠無聊了，加上個無聊的徒弟，他的日子好難過啊！
    ……
    十年如流水
    “那個，小鳳啊！也出去玩玩吧！整日悶在毒王穀裏，簡直是浪費青春。外頭有很多美少年呦！去給師父釣一個回來玩玩！”
    “師父。”
    “我說，師父養你怎麼大，說說而已，生什麼氣。沒酒了，我們出穀逛逛，我也要會會老朋友了。”
    “師父，先去客棧住下來吧！之後你要喝酒，自個兒去。”
    “小鳳，你聞聞，好香的酒。”魯齊眯著眼睛，咋咋嘴，“走，去喝酒。”
    知道魯齊酒癮上來是十頭牛也拉不走的，隻得歎了口氣：“你再喝醉，我就把你丟到大街上。”
    “哈哈，我家小鳳最好了。給我銀子。嗬嗬。”
    “來，來。給老子上好的梨花白。”魯齊大大咧咧的占了張桌子，“再給我徒兒來壺好茶。”
    “好嘞！”
    “老毒物。”一個老頭背著一疊麻袋，從酒肆的樓梯上遛下來，“呦，好久不見，你老頭酒蟲犯了？”
    魯齊一抬頭：“老鬼頭？”
    “唉。”老鬼推推魯齊，“那個小丫頭，你徒弟？”
    “那是。標致吧！”（你徒弟都貼著麵具，你也好意思問！）
    鳳兮微微欠身：“前輩。”
    “不錯，不錯。比老毒物講禮數多了。”
    魯齊灌了盞酒：“那是，我的徒弟可是天下一流的。”
    “瞧你得意的樣。來，看看，我徒弟。”老鬼轉了身，“寒離，快下來。”
    淺藍色的蜀鍛，俊郎的眉目，唇角含笑，溫文儒雅。
    老鬼滿意拍拍寒離：“老毒物，我的徒兒，莫寒離。”
    鳳兮一笑：“原來是當朝的駙馬爺啊！百聞不如一見。”
    “是在下。”
    “師父，先回客棧吧！”鳳兮冷下聲，轉身就走。
    “哎……小鳳……”
    ……
    “小鳳，怎麼了？”
    “不知道，就是看見那個人不舒服。”
    魯齊撓撓頭：“那，下次師父看到他，揍他一頓好不好？”
    ……
    剛要躺下來歇，便聽得樓下一真鬧哄哄。
    鳳兮一掌推出，熄了燭火，足尖略點擦出門外。
    “師父。”輕輕扣扣門。
    回答她的卻是均勻的呼嚕。
    樓下的火光已經大亮，鳳兮拍開門就把床上的人拖起來：“醒醒，快走。”
    “恩？”魯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怎麼……了？”
    “恐怕是麻煩。”
    “啊！”魯氣一個激靈，江湖上的人皆曉得他——毒王最怕麻煩，“走。”
    “不成，客棧已經被包圍了。”
    “先生可在裏頭？”門外有人尖這嗓子嚷到，“聖上身體不適，請毒王，毒仙去一趟。”
    聽到聖上二字，鳳兮的神色已經冷下來：“毒王沒有，毒仙倒在。”
    “小鳳？”
    “你不要攙和，不是什麼好事。等會兒，我跟他們去一趟，十年了，也該回去瞧瞧了。師父就委屈一下，到梁上去。”
    “你……”魯齊歎了口氣，“我們聯手也殺得出去。不過，也罷，小鳳，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
    “那就隻好請毒仙隨咱家走一趟了。”
    “可以。”嘴上應著，手卻不停，易容。她與母親長得很像，難保沒人認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