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前塵往事 單曦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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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這個地方。
這是個充滿自由的地方。
這裏的人都很活躍。
但是決定讓我留下來的,是因為這裏有著酒。
很多的酒。
很多的好喝的酒。
我是個酒鬼,也是個浪子。
現在我人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喝酒。
我從日出的時候就開始在酒樓裏喝酒,一直到日落。
有錢的時候我去那些高檔的酒樓。
沒錢的時候我就在路邊的攤子上喝酒。
所喝的酒也是從上好的花雕,到劣質的二鍋頭不等。
有一天,我正坐在地上喝酒。
那時候我斜躺在地上,靠著攤子的櫃子就那麼坐著。
我的腿伸的很長,因為我覺得這樣子喝酒很舒服。
然後突然有個人從我前麵走了過去。
那個人身著一件白衫。
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以那人的身手他絕對不會被我掛著的,可是就是那麼好巧不巧的他被我掛著了。
還險些摔在了地上。
然後他身後的那些狗腿子就諂媚的跑上前來,“契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那個人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
所以聽到這個聲音我忍不住抬起了頭,強烈的陽光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所以我的眼睛半眯了起來,然後我就透過半眯的眼簾看到了那個人。
那人有著一張英俊的臉。
那張臉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親切。
此刻他也正用那雙墨綠的眸子打量著我。
我並不覺得自己此刻這身裝扮有什麼值得這樣的人打量的。
我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髒亂的像個乞丐。
因為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一來是我懶得去縫補,再說我也不會。而來我的錢都用來喝酒了,也沒有多餘的錢去置辦衣服。何況我始終覺得一個男人太過於在乎裝扮本就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隻有那些花花公子和伶官才會想著法子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
那人朝著我露出一抹極具深意的笑容,然後轉身抬步走了出去。
“那是‘卿月樓’的老板契言啊……沒想到也是一個美人”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壓低聲音的議論聲。
我感到自己握著酒壇的手緊了緊。
契言……契言……
我想起了在那個無月的夜晚。
在那個撒著淡淡的燭光的房間裏。
從崇宇那張性感的嘴唇裏溢出的那個名字。
契言……
契言……
望著漸漸消失於人群的那抹背影。
我突然站起身來。
此刻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喝酒了。
在這個地方,我住的是一件破舊的房屋。
因為這房屋的租金是這個街道上最便宜的所以我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我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如何節省多餘的錢以用於來喝酒。
我說過我是一個天生的酒鬼。
對於酒鬼來說酒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好東西。
也隻有喝酒的時候我才會忘記很多東西。
很多壓在我心裏的東西。
所以我從未想到過在這個地方還會有人來找我。
我是聞著酒香然後走到院子裏的。
我的鼻子天生就比較靈。
特別是有好酒的時候。
我打開門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那壇酒。
對於抱酒的人到沒有多看一眼。
我已有整整一天沒有碰過酒了。
這對於像我這樣的酒鬼來說簡直就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那隻因為的身上已沒有錢了。
別說是買酒,就連半個銅子都沒有。
因為我身上剩下的唯一的錢都被那個老的快要掉牙的房主太太收走了。老太太走之前還說,年輕人怎麼一點都不自覺哦,還要我這個老婆子親自前來收錢哦。
老太太抱抱怨怨的走了出去。
所以當抱著這酒壇的時候我急不可耐的排開了酒的密封。
花雕,是上好的花雕。
這壇花雕至少已有六十年的曆史。
“好香”我忍不住道,然後就地而坐,抱著酒壇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酒來。
當唇齒之間都包含著濃濃的酒香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這院子裏還有一個人。
“你要不要來點?”我問?
那人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不用”
“不喝酒倒好,這酒啊,不是一個好東西。”我嘴上雖說著,可是喝酒的動作卻並未有減下來。因為我知道我肚子裏的酒蟲早就被勾的癢癢的,定要用這上好的酒來解解癮。
或許是因為我太過豪飲了,那人終究忍不住道,“你這樣喝法,怎知酒的好壞?”
抬頭望著那人,此刻我才重新注意這人。
那真是一張漂亮的臉。
見到那張臉的時候我的內心是震撼的。
無人能懂。
這人有一種氣質吸引著我。
“好久還是壞酒,是依人的心情而定的。如若心情不好,即便是這上好的花雕也嚐不出個好壞來,如若心情好,即便是燒刀子那也算是好酒。”
我說的是實話,可是那人卻對此不置可否。然後他轉過身打算離開,此刻我才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所以我忍不住叫住他,“你就打算這樣走了?”
“不然怎樣?”他說話的時候有點不耐煩,顯然定是將我看作了嗜酒如命的酒鬼。這認知不錯,我到確實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
以前白鶴裏對我說過,小心你以後死在這酒字上。
那時候我無所謂的笑笑,回敬道,小心你以後死在這個茶字上。白鶴裏搖頭苦笑,然後有些悵然若失的道,我不會死在茶字上,我是死在色字這頭上。然後他回頭望著山崖的方向,淡淡道,我喜歡禾弦慍,早晚有一天我的被他氣死。
“你主人讓你拿酒來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吩咐了”我問。
“沒有什麼其他的吩咐了。”他搖頭道,
我心裏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忍不住道,“不好不好,‘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說著我將酒壇還給那人,道,“你拿去,這酒我不喝了。”
我這樣自然是要故意做給這人看的。
因為我已經猜出他的主人是誰了?
如果我不錯的話,那麼這個主人一定就是‘卿月樓’的老板契言。
其實從看到這少年的第一眼我就已猜到他的身份。
能夠美到像這樣不可方物的男子這天下間本就不多。
何況,他雖美,但是這種美不是女人的那種柔弱的美。
是另一種美。
一種你無法拒絕的美。
就好像是櫻栗。
雖然知道明明有毒,但是卻無法拒絕。
因為,欲望本就是每個人心底的魔障。
所以我故意表現出一個酒鬼所應有的反應。
我是一個酒鬼。
一個平凡的酒鬼。
一個有些無耐,有些潑皮的酒鬼。
那人顯然被我弄的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我,道,“你酒都喝完了怎麼有還回來的道理”
瞧著他苦惱的模樣,我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他,是以故意道,“這壇子壞沒壞。”
“沒壞。”他老實回答。
這樣子倒真和傳聞中的那個妖精相差甚遠。
“你給我酒壇子,我還你酒壇子。算不算‘完璧歸趙’”我繼續胡扯。
那人聽了,忍不住苦笑道,“這壇子裏的酒你都喝了,怎麼算‘完璧歸趙’”
我一聽這話,眼珠一轉,從他手中拿過酒壇,走進屋子,半響又出來,把酒壇還給他。
接過酒壇,他臉色微變,然後低頭一看,壇子裏已經裝滿了慢慢的水。不由覺得好氣又好笑。“現在酒壇子已滿了,你來時這壇子是滿的,回去這壇子也是滿的。”我解釋道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望著我,被那雙幹淨的清澈的眸子望著,我的心突然有些跳動的厲害。然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做法是多麼的幼稚,所以然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人見了,也開口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的時候。
我卻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笑容太過幹淨太過漂亮。
“你笑起來很好看。”所以我忍不住道。
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突然不見了。
我注意到他那雙眼眸裏含著一絲鄙視,然後他就抱起了那個酒壇朝著外麵走走。
“你應該多笑笑”望著那抹身影,我突然忍不住道。
我依然喝酒。
我說過現在我生活的最大的樂趣就是喝酒。
那件事之後我倒在沒有去想契言的事。
因為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來找我的。
所以我並不急,因為我身上已經沒有其他他可以拿去抵那壇酒的。
當然,除了這條命。
我沒有想到還會見到那個人。
當時我從酒樓裏出來,我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我。
這人的技術太不專業了,簡直就沒有半分技術可言。
所以我很容易的就躲過了他,旁邊轉折處的牆很好的隱藏了我的身體。
我首先看到的是那個消瘦的背影,然後下一刻我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你為什麼跟蹤我?”
我的手指直抵他的頸部,如果他敢妄動分毫,下一刻他的頸項便會在我的手掌之間。然後那人轉過頭望著我,我首先望見的還是那雙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眸,那雙眼睛裏沒有半分驚慌和害怕。
“是你?”我一驚,忍不住道,“你為什麼跟著我?”
他聽了我這話,有些生氣的道,“你憑什麼說是我跟著你?這條路是你家的麼?”
我想定是我剛剛手上的力度傷了他,心裏有些愧疚,於是無奈的聳聳肩解釋道,“我以為有誰跟蹤我。”
他聽了這話,冷聲道,“就你個叫花子還怕別人跟蹤你麼?”
看來他還真生了我的氣。
望著這個不自覺流露出孩子氣的人,我卻再難將他和那個媚惑萬人的妖精聯係在一起。我突然對這個人有著很深很深的好奇。
於是我無奈的笑道,“是,是,我是個叫花子。”
然後他一愣,好像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然後他有些生氣的轉過身眼看就要朝著回去的路走了。心裏突然有些不舍,所以我忍不住道,“你介不介意我這個叫花子請你喝酒。”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身上的錢顯然已無法買上好的酒請這人喝了。
“好”他回答的很幹脆。
我到有些發愣了。
雖然我從沒有行走煙花場所,但是總還是知道那裏的伶人都是自命清高的緊,何況還是這天下當紅的妖精。
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一樣。
他應該是不平凡的吧,他身上有一種氣質,那是一種在那種風月場合絕難養成的氣質。
一種從內力散發出的高貴的氣質。
他不自覺間流露出來的,是堪比皇家公子的高貴氣質。
當時我甚至為自己的這個感覺而震驚,知道很久以後,當那件事發生之後,我才知道。
不是我自己多慮,而是他本是,就有著那種高貴的血脈。
我們是在髒亂的地攤邊喝酒。
喝的是燒刀子。
我知道,他的內心有一種渴望。
一種希望釋放的渴望。
所以我點了辣候的燒刀子。
燒刀子烈性。
我知道他渴望證明自己是一個男人。
因為他喝酒喝得很快。
他大口大口的喝。
我想他也許從沒有試過像這樣豪飲。
“大男人,就要這樣大口的喝酒”我適時的道。
我想要給他他想要的尊敬。
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
因為,他的樣子突然讓我心疼。
我知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憂傷。
一樣的將憂傷深深地壓抑在內心深處。
我知道我們都是一樣渴望愛的人。
我知道我們一樣都是有故事的人。
我也知道我們一樣都是被心愛的人傷過的人。
這些,都是我從他那雙清澈的深入幽譚的眸子中看出來的。
“不愧是爺們”我突然舉起碗,朝著他的腕上重重的撞了去,“這才像個男人。”
他顯然被我的舉動震驚了。
他望著我。
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裏含著隱隱的水光。
喉嚨突然有些幹涉的厲害。
然後他也用他的碗在我的晚上重重的撞了上來。
伴隨著清脆的陶瓷碰撞的聲音,他仰著頭喝盡了碗裏的酒。
然後他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我突然忍不住大笑出來。
我這樣笑著,是因為我想要用這笑聲掩飾我眼裏的那份酸楚。
他抬起已經咳得發紅的臉望著我,然後也開始大笑了起來。
他笑的很開心。
開心的就像個孩子。
幹淨而沒有半分雜質。
然後他說“我們是朋友了?”他突然問道。
他問的很小心。
那份小心突然讓我心疼。
“朋友?”我開口,然後下一刻我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憂傷。“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難道我們不算是朋友?我可是拿你當朋友看的。”
他抬起頭望著我,那眼裏含著不可置信。
“朋友……”他的語氣輕顫。
我突然伸出手,我的手我在他白皙光滑的手上。
我知道我手上厚厚的繭也許鉻疼了他。
他的手是冰涼的。
“我們不就是朋友嘛”我笑著。
我知道我的眼裏一定含著真誠。
因為我是真的想要交這個朋友。
管他是什麼出身。
我單曦向來就不拘世俗,看不慣那些紅塵禮教。
他不說他的過往,他的現在他的身世。
我也不說我的過往,我的現在我的身世。
我們在一起,我們喝酒下棋玩笑。
越是相處下來,他給我內心的震撼就越多一分。
我不知道這個人生活在那樣一種環境怎麼可以保持那種氣質。
幹淨的氣質。
他是這天下當紅的伶人。
他是一個妖精。
一個媚惑世人的妖精。
他怎麼可以有那樣幹淨的氣息。
可是,我卻很喜歡他在我麵前露出的那種孩子氣。
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世人眼中的妖精。
也不過隻是一個單純,熱情,任性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