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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孩子
    和妻子離婚以後,我便光明正大地和男友同居在了一起。
    妻子走的時候幾乎什麼都沒有要,還給我們留下了一大筆錢,一幢房子,還有一個才滿月的孩子。
    坦白地說,我和男友的日子是幸福的,我們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我們擁有自己的小小世界。男友是一個很年輕,很害羞的大學生。他不愛說話,說話很小聲,笑起來臉上居然有兩個酒窩,比女孩子還好看。
    在我們的世界裏,我們常常玩一種角色扮演的遊戲,我們的生活總是很新鮮,很刺激,有時候我是老公,他是妻子,有時候我是男朋友,他是女朋友。我們都很投入,動情的時候,真的會有笑有淚。
    男友對我的孩子很好,比任何一個母親都還要溫柔,看得出來他真的喜歡這個孩子,恨不得這也是他的孩子。
    我會不會懷孕?
    有一天男友依偎在我的懷裏突然問我。
    他的眼神居然像少女一樣羞澀又惶恐,給我帶來了強烈的快感。原來這個遊戲,他比我還投入角色。
    不會。
    我柔聲說,抱緊了他,朝朝暮暮。
    可是從那天起,他似乎擺脫不了這樣的角色,每次纏綿以後都會焦慮不安地問我,我會不會懷孕?我真的會不會懷孕?就像所有偷嚐禁果的女孩似的緊張不已。
    你怎麼可能懷孕?
    有的時候,我開始厭煩這樣的遊戲,我很想這樣說。看著他清澈純真的眼神,又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投入角色,他越來越焦慮,甚至買回來很多測孕試紙,一張一張反複地測試,他甚至悄悄聽保育廣播。我究竟會不會懷孕?他還是一遍一遍地問。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終於忍不住對著他大叫,你是個男人!
    他好象根本就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流淚,抱著我的孩子,溫柔地,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不怕懷孕,可是孩子萬一不是你的怎麼辦?我好想要一個你的孩子。
    從那天起,他每天都要抱著我的孩子流淚,看見我的時候,他走了上來,拉住我的手。
    我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對麼?他的嘴唇不停地發抖,忐忑地說。
    我終於到了極限了。我厭惡地推倒他,他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滾!我咆哮。
    他全身劇烈地顫抖,用幾乎絕望的聲音說:你不相信孩子是你的麼?
    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衝出了大門。等我回來的時候,本來打算告訴他我們分手的。他穿著孕婦裝,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他的痛苦的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僵硬地透著甜蜜的微笑。
    他的腹部高高地隆起,孕婦裝上全是血跡。
    我的孩子也不見了,因為他剖開了自己的肚子,把我的孩子塞了進去,然後用線縫上。
    他臨死的時候,用血寫了幾個字在牆上。
    親愛的,我有了你的孩子。
    2。人樹
    她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麵,笑容還有些拘束
    說起那個男人的時候,偶爾會擦擦眼淚
    那是個多好的男人啊,她一遍一遍地告訴我
    這幾年她過得有些難,衣服也開始襤褸了起來
    可是說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蒼白的臉上就會有些血色來
    我知道她曾經活過那麼一次的
    也許殘忍的不是背叛,隻是時間
    有個朋友告訴我這個世界是瘋狂
    所以我們必須瘋狂地生活
    不用在乎很多事情
    他在乎,我其實明白
    眼前這個女人也在乎
    隻是時間總是讓我們遺忘很多東西
    愛過誰,恨過誰
    在什麼時間,對著誰癡癡地微笑
    我安慰她,那隻是一個很簡單愛的故事
    我的人生留在了他那裏
    她怨恨地說
    可是那些溫柔的片段,可惡地印在回憶裏
    就像影子,永遠擺脫不了
    隻有在黑暗裏存在
    我恨他,但是離開了他我該怎麼辦?
    她把我引進暗房,我看到了那個男人
    像一棵樹的樹根一樣,軀幹已經變得扭曲,身體盤在一個大壇子裏
    我的手段很高明的,他還活著,女人笑著說
    我把他的骨頭全部打碎,然後從琵琶骨穿進鋼釘把他支在壇子裏
    再切掉他的嘴唇,這樣每天就可以灌溉糧食進去
    現在好了,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了
    也許愛一個人,就應該把他變成植物,養育著他
    而且不管時間怎麼變換,不管他的枝葉怎麼伸長,都不能離開我的身邊
    女人在我麵前咯咯地笑,我在他要離開我之前,就有了他的孩子
    她俯在男人變形惡臭的身體上,溫柔地說。。。
    3。蛇
    因為羈絆太深而握緊雙手的人們會變成蛇。
    我和一個小男人生活在一起。
    他不抽煙不喝酒。
    他每晚十點睡覺,早晨八點起床。
    他飯後洗手。
    他會在我身旁,輕輕地放下東西,輕輕地說話。
    雖然和他結婚是父母之命,但這樣的生活也不能說是不好。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過得很幸福,他非常細心地照顧我,每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考慮得非常得周到。
    我已經過了充滿幻想的年齡,現在的我,需要的就是這種安穩。
    畢竟激情隻能維持一瞬,而平淡才是最真。
    這樣的生活,即使乏味,誰會主動想要放棄?
    丈夫未出世便失去了父親,由他母親一手帶大。
    也許這就是鑄成他性格的決定因素。
    他依賴他的母親,依賴得超乎想象。
    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還會在母親麵前撒嬌,
    他母親每次出門,他都跟在後麵。
    他每天睡覺前必須和母親打招呼,
    如果在外地,一定要打個電話,
    甚至在我們結婚前,他還和母親睡在一起。
    他的母親也和他一樣,能把一切都考慮得非常周到。
    不用你告訴她什麼,不用你的眼神暗示,她總會讓你的生活沒有任何擔憂。
    這樣溫柔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從身邊消失,那應該非常可惜吧?
    甚至,有些可怕。
    真的有一天,他的母親去世了。
    在我們結婚後不久。
    走得很突然,睡覺的時候被人活活勒死了。
    我站在丈夫的旁邊,我感覺他的世界的所有陽光被人帶走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警察神神秘秘地在母親的房間裏調查了許久,然後神神秘秘地離開。
    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隻有法醫臨走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我欲言又止。
    他欲言又止。
    他終於隻說了一句話:你婆婆像是被很粗的繩子勒死的,但是有一點我們都很奇怪。
    非常奇怪。
    她在笑,死的時候在溫柔地笑。
    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悲傷總是可以隨著時間走出來的,思念就不可以。
    失去唯一的親人後,丈夫對我更好了。
    他把所有對母親的愛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也包括所有的依賴。
    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漸漸我已不能理解他的行為。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母親是怎麼忍受的。
    就像,被一條蛇緊緊纏住一樣。
    無論我走到哪裏,他總是跟在後麵。
    在家是這樣,上街是這樣,甚至有時上班都是這樣。
    他甚至想辭掉優越的工作,天天守在我旁邊。
    我最受不了的,是一個男人會像女人一樣,睡覺時從後麵緊緊抱著我。
    那不像普通的擁抱,那更像一條蛇纏著我。
    這種生活是畸形的,不論在某些人眼裏是一種幸福。
    考慮再三,我決定離婚。
    我做得很絕,用很強硬的態度威脅他簽字。
    他在我的麵前哭得像個女孩子。
    他要求我讓他擁抱著過最後一夜。
    啜泣。
    他死死地抱著我,纏著我,即使我已經感覺窒息。
    他說著曾說過的每一句山盟海誓。
    他顫抖。
    而我,突然想起了去世的婆婆。
    一種巨大的恐怖籠罩著我,我開始掙紮。
    他死死地抱著我。
    忽然,丈夫不動了。
    我鬆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麼,一根粗大濕滑的東西慢慢繞過我的脖子。
    他的身體還在後麵緊緊地抱著我,可他的頭卻轉到了我的前麵。
    不要離開我,他說。。。。。。
    4。門
    她是一個很嚴重的抑鬱症患者,她隨時都可能自殺。
    她自殺過許多次。
    我是她的心理醫生。
    我成功地控製住了她的病情,這樣的病人,我處理起來已經是輕車熟路。
    她把我當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我曾經告訴過她,其實每一個人心裏都有一扇門。
    那是通往幸福和快樂的門。
    我隻是幫她找到了那扇門。
    她說,我不是幫她找到了那扇門。
    我其實就是那扇門。
    漫漫人生,其實她曾經過許多扇門。
    可惜每一扇門她都沒有敲開,而是把她隔絕在深淵裏。
    所以,她常常絕望。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她。
    可惜,她是病人,我是醫生。
    我還是一個專業的醫生,
    凡是專業的意思就是像機器一樣冷漠。
    最重要的,是我已經結婚了。
    我也許是她的那扇門,但我的那扇門絕不應該是她。
    她是個敏感的女人,自然意識到了我的回避。
    她開始把自己關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
    隻有我,輕輕推開房門的時候。
    一絲亮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才會微笑。
    我知道她在卑微地乞討,一扇偶然會開啟的門,施舍的點點亮光。
    我的專業告訴我,這一切不會改變,隻會變得更糟。
    我的決定很殘忍,我蹲下來,我告訴她我已經結婚了,我告訴她我沒有愛過她,我寬慰她如果放棄一切都會好的。
    她默默地聽,懂事地點頭。
    我知道這樣很苦,所以我們才會生病。
    臨走的時候,我囑咐護士看好她,邁過了這一關,她一切都會好的,我們一切都會好的。
    就在第二天晚上,我被一陣悶響的,有節奏的敲門聲驚醒。
    她來了。
    我回頭看看,妻子在臥室織著毛衣,好象什麼都沒有聽見。
    她用力地敲門,用力地希望有一絲陽光能照在幹涸的臉上。
    這個時間我能怎麼做?
    我隻能選擇殘忍,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是這樣,敲打著一扇永遠不會開啟的門。
    那麼,這扇門既然永遠不會開啟,門外有沒有陽光,真的那麼重要嗎?
    一聲讓我心裏猛地一震的巨響,門外再沒有了聲音。
    我打開門,她倒在了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我這才明白心裏的那扇門如果徹底關上,生與死對有的人已經不再重要了。
    法醫來了,用專業的語氣告訴我,她是活活撞死的。
    用來敲擊房門的,不是手,而是她的頭顱。
    看護她的護士也來了,我沒有責怪她,最應該被責怪的人其實是我,我是殺人犯。
    護士冷冷地看著我,用專業的語氣告訴我,她是應該顱骨骨折造成的死亡,我隨口說我真沒想到她會用那麼大的力氣撞門,護士的眼神突然變了,深吸了一口氣,用有些恐懼的語氣說:
    “昨天晚上,她就在醫院跳樓自殺了,她的手和腳,全摔斷了。”
    5。轉角
    我第一次到她家裏的時候,吃了一驚。
    她家裏真的可以說一個轉角都沒有。
    或者可以說本來應該是轉角的地方,都被做成瓶頸一樣圓潤。
    她的臉上始終沒有血色。
    有人說隻有長期活在夢魘裏的人臉上才會像這樣沒有血色。
    我愛憐地從身後擁住了她。
    她的聲音是有氣無力的,聲線也是顫抖的。
    她準備告訴我,那個故事。
    她小的時候曾有一段幸福的時光,奇怪的是,似乎每個人隻要是幸福的時光便終會被奪走。
    經過一些悲傷的掙紮以後,父母終於分開。
    她的母親是一個護士,她跟著母親搬到了母親所在的醫院。
    記憶裏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醫院。
    錯綜複雜的老式建築,到處都是房間的轉角,樓梯的轉角,走廊的轉角,諾大的醫院總是僅有寥寥的病人,每個房間好象都可以隨便出入,沒有人幹涉。
    空蕩的走廊,風聲中總有一些私語般的聲音。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任何地方都是充滿樂趣的。
    她總是一個人在沉寂的醫院裏玩耍,在長長的走廊裏聆聽自己孤單清脆的步伐。
    直到她發現了那個男孩,總是在一個轉角的地方,那個男孩會慢慢地伸出頭來,他的頭發有些長,柔順地垂了下來。
    男孩總是在她附近的轉角出現,安靜地,有些癡迷地望著她,慢慢地伸出頭來,有些長的頭發慢慢地垂下。每當她想靠近,男孩就會像受驚也似地縮回頭去,朝某一個特別的方向逃開。
    日複一日,男孩的臉總會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轉角,卻從來也不靠近,總是逃。
    有一天,她終於可以順著男孩逃跑的方向找到他每次逃去的地方了。
    醫院的每個房間似乎都是一樣的,同樣的大門,同樣的陌生。
    大門裏是安靜祥和與奇怪的惡臭。
    一個女孩赤裸地躺在福爾馬林裏。
    她的胸腔和腹腔都被打開,裏麵被掏空。
    女孩的臉還是那麼安靜,好象還帶著一抹微笑。
    她發現那張臉和自己是多麼地相象。
    男孩就站在那裏,癡癡地看著福爾馬林裏的女孩子。
    像是在欣賞蒙娜麗莎的微笑。
    他回過頭來,用同樣癡迷的表情看著她。
    接下來的日子,就好象做了一場噩夢,或者置身於地獄一樣。
    不論走到哪裏,男孩總是會從某個轉角慢慢地伸出頭來,有些長的頭發慢慢地垂下,還是癡癡地望著她。
    她告訴我那段時間她幾乎瘋了。
    所以終於有一天,她故意站在了四樓的轉角旁邊。
    四樓的轉角和別處沒有不同,隻是旁邊的欄杆壞了很久了。
    男孩被推下去的時候,表情還是那麼癡迷。
    所有人都斷定這是一場不幸的事故。
    漸漸地,人們都淡忘了。
    可是她卻像是中了某種詛咒。
    每當附近有轉角的時候,她都害怕突然有一張熟悉的麵孔,慢慢地伸出頭來,然後有些長的頭發慢慢地垂下。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巨大的恐懼總是讓她幾乎窒息,就像是會突然出現在某個轉角,一瞬間將她淹沒。
    不可否認,她的人生已經毀了,她隻能製造一個沒有轉角的房子,躲避恐懼的折磨。
    這不是一個關於鬼怪的故事,卻讓我毛骨悚然。
    鬼怪總是在人們心裏,總是在心裏的某個轉角陰魂不散,等待將我們吞噬的機會。
    我還沒有來得及守護這個可憐女人,噩耗就傳了過來,當我匆忙趕到的時候,她安靜地躺在了街邊的一個轉角,她的表情是那麼安靜,好象還帶著一抹微笑。
    就像蒙娜麗莎一樣。
    法醫從旁邊站了起來,我正有許多問題,他卻把臉轉向另外一邊。
    最後法醫才注意到我,他有些抱歉地微笑。
    對不起,他說,又指了指那邊,也是一個轉角。
    “我看到一個奇怪的男孩子,他的頭發很長。”
    6。歐陽
    從歐陽死的那天起,我們都不再純潔了。
    從那一天起,妻子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理解,她是太傷心了。遇到不幸的人們總會在兩種時候不太表露自己的悲傷,一種是他夠堅強,一種是他明白自己走不出來了。
    歐陽去世的這些日子來,我也渾渾噩噩的,好象一瞬間就忘記了許多事情,即使是對歐陽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傷感。
    我隻知道,我要安慰身邊的這個女人。
    我走到妻子的身後,我盡量走得很輕,很輕。
    她正在衝咖啡,濃的,黑咖啡。
    碰的一聲,我撞倒了她身後的椅子,
    她回過頭,我故作自然。
    她的表情忽然難以名狀,有一些難過,一些孤獨,一些恐慌。
    歐陽的離開已經成為我們這段時間天天想起卻又不敢麵對的事情。
    妻子在回避,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在我麵前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打掃衛生,清洗衣物,澆水培土,漸漸地,我已經習慣,被她忽略,就這樣看著她。
    每天晚上,我還是會俯在她的耳邊,用最溫柔的句子來安慰她。
    那些我們初次相識的時候,她也曾給我的句子。
    然而現在,妻子隻是把身子蜷縮在被子裏,不住地顫抖。
    原來寒冷能讓人顫栗,回憶也可以,妻子陷在了對歐陽的回憶裏,就遺忘了我,這是讓人最無能為力的事情。
    終於,這個家已讓我感到陌生,還有孤獨。
    一個陌生的女人,天天在我麵前演出著傷心的默劇,太過投入的她,卻忘記了唯一觀眾已經黯然離場。
    究竟還剩下什麼,還深深銘刻在生活的每一個瞬間?
    我決定離開,於是大步走出家門,推開門,我看見一個老人筆直地躺在地板上,沒有眼眸,但我知道他正看著我。
    你要離開了?老人問。
    我說是。
    你明白我們為什麼會離開麼?
    我說是因為孤獨罷。
    老人搖搖頭說年輕人,有的人即使再孤獨也不會離開的。
    是因為遺忘,如果已經知道被遺忘了,你還會不會在那裏等她?
    誰遺忘了誰?
    還是,我們遺忘了自己?
    最後,我還是決定向妻子告別,她在煮咖啡,濃的,黑咖啡。
    我從後麵輕輕地抱住了她。
    你還記得,多年以前曾斬釘截鐵緊緊要擁抱的某個人麼?
    如果早知擁抱之後遲早要相忘,你還是不顧一切張開懷抱麼?
    妻子沒有理我,隻是一顫,恍如隔世般回過頭來,對著牆上我的黑白照片,說,歐陽,是你麼?
    7。顛倒
    你是害怕了麼?
    還是,你很想他。
    在怪事發生以前,我們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宇。
    他就像班上可有可無的一份子。
    沒有人注意,也沒有值得讓人注意的地方。
    他太普通了,走路輕手輕腳,不喜歡拋頭露麵,你撞到了他,他會先說對不起。
    我曾經想,這樣一個人,甚至死了,我們都不會注意到吧。
    可是,他才死去一天,我們談論的都是他。
    宇死掉的第二天,怪事就不停地發生。
    各種各樣恐怖的留言和怪談開始流傳了起來。
    可能是人出於對死亡的未知帶來的恐懼,
    所以才會編出各種各樣的怪談來解釋死亡,可是這種解釋,總讓人更加恐懼。
    值得諷刺的是,一個生前人人都不會正眼去看的人,死了才成為了被關注的焦點。
    當人心惶惶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個女孩子。
    她是宇的女朋友。
    女孩和宇一樣,不受人重視。
    沒有個性,不夠活潑,相貌平凡。
    從宇死了到現在她一直都很平靜,所以我注意到了他。
    當所有人安靜的時候,我們隻會注意到那些喧鬧的人,相對,在所有人喧鬧的時候,我們才會注意到那些一直安靜的人。
    女孩保持著這種安靜,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我永生難忘的事情。
    那天,我們的畢業照洗出來了。
    可惜,宇沒有趕上和我們合影,不過,如果他趕得上,那麼誰又會在乎他的存在?
    如果沒有人在乎他的存在,那又何必趕上?
    拿到照片不久,女孩子突然叫了一聲。
    很怪的一聲,恐懼,驚訝,絕望。
    全班人都回過頭看著她。
    她抬起頭,隻說了一句話:
    裏麵有216個人。
    全係加上老師,一共有216人。
    當然除了宇。
    然後,女孩的第二句話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那天,我沒有來。
    她說。
    每個人拿到這樣大型的合影照片,第一眼總是去關注自己。
    誰會去認真數有多少人呢?
    多出來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每個人都顫抖著雙手開始點算照片裏的人數。
    “真的有2,216個。”
    一個女生先點完,顫抖著說,然後昏了過去。
    人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後來,有人拿著照片和係裏每個人參加了合影的人仔細核對,除了宇的女朋友不在之外,每個人都曾出席,也沒有任何外人參加,相片裏其實隻有215人。
    於是,大家用很惡毒的眼光看著宇的女朋友。
    仿佛她是恐懼的製造者,她很倉皇,隻是埋著頭,不敢頂撞。
    甚至有的女生,當著她的麵叫她瘋子。
    原來恐懼也能引起人的憤怒,或者,人常用憤怒來掩飾恐懼。。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總是相信她沒有說謊。
    我把照片放得很大,掛在牆上,天天出神地看。
    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我得意地走到了女孩的麵前。
    她,埋著頭。
    我把照片,揚揚。
    我知道誰是多出來的人了,你看這裏。
    我指著照片的一角,人和人間有個淡淡的影子,不仔細看絕對不會注意。
    是一雙光著的腳。
    一個人在那裏倒立著。
    別擔心,隻是有人惡作劇,你隻是,太緊張了。
    我安慰著她。
    她埋著頭,沒有說話,手急促地搓著裙子,半響隻說了一句話:
    宇死的那天,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的,頭朝下。
    8。腐爛
    肮髒而濕潤的地板,惡臭又冰冷的空氣。
    一個簡陋的土炕上躺著一排幹癟的人影,用警惕的目光盯著我。
    炕旁邊,有一具深度腐爛的屍體。
    雖然戴著口罩,可我還是幾欲嘔吐。
    我把錄音筆小心地對準土炕最裏麵那老人的嘴。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誰能相信,世上有這樣悲慘的人活著。
    死去的是誰?我問。
    老人瘦得像個骷髏,眼眶深陷,屋裏沒有電燈所以光線昏暗,所以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已經瞎了。
    是我的大兒子,老人說,他想離開我,所以就死了。
    老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肩膀附近有的地方有細小的破皮,似乎可以看見肋骨。
    我打量了一下他身旁油膩破爛的被單,有一個空當,還有被翻開的痕跡。下麵露出一些黃紅色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好象真的是有人離開了。
    於是那個人就死了。
    這樣活著,我們都明白死了可能會更好一點。
    但是,人總是喜歡本能地選擇痛苦地活下去。
    這就是人的精神,也是人的悲劇。
    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我的女人丟下了孩子離開了我。
    老人的聲音氣若遊絲。
    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我這一家人再不依靠任何人,任何事,我們要自己活下去。
    我憐憫地看看床上躺著的人們,他們有男有女。
    他們的眼睛空洞無神。
    隻是選擇活著,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我忍住顫抖,問老人最後一個問題。
    他們,都是自己選擇躺在這裏的嗎?
    老人的眼裏突然在黑暗中發出帶著渴望和驕傲的目光。
    他說:一開始,是我要他們留下來的,現在他們,誰也不能離開了。
    然後,我們繼續,在繁殖。
    不信,你揭開被子看看。
    我頭皮一陣發麻,用不止抖動的手鼓足勇氣揭開泛黃的被單。
    被單下的土炕上,長著密密麻麻的血管,從老人的身下發散出來,連接著每一個人,他們瘦如骨架的身軀上都爬滿了血管。
    我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
    在大兒子的位置上,有一些斷裂了,但斷裂的血管糾結在了一起,盤著了一個嬰兒的形狀,嬰兒的頭部已經成型,頭蓋骨卻還沒有完全合攏,裏麵是微微蠕動的血管和神經。
    這是我的孫子。
    老人慘淡的臉上撲滿了幸福的光芒。
    9。輪回
    她把頭深深地埋在我的懷抱裏,柔軟的嘴唇,如花瓣貼在肩上。
    “你,知道死是什麼滋味麼?”她問我。
    “死的滋味一點都不痛苦,我死過許多次。”她說。
    “其實生和死隻是人的一段旅程,我們都不記得如何開始,又何必在意怎麼結束呢?”
    “可是,為什麼,我被卡在了這段旅途之中?”
    “每次我死去以後,很快又會回來。不管我是淹死,電死,毒死,死到最後的感覺都是一樣。死的感覺是,你突然覺得什麼都明白了,也什麼都不會想了,或許什麼都明白了我們都什麼都不會想了。眼睛前麵有一些亮光,或者是五彩繽紛的幻象,你的身體感覺被溫柔地撕扯成碎片,你沒有力氣,會被隱約的溫暖帶走。或者隻要能感覺到一點溫暖,你都會不自覺地跟著離開。”
    “你感覺得到,它正在帶走你。”
    “所以,請一定不要離開我。”
    她很認真地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美。
    我不忍心打斷她的幻想,她本是應該幻想的年紀。
    後來的某一天晚上,月光如水,她穿著我最喜歡的那套衣服
    我的車輕輕地就把她卷了下去,車子攆過她胸腔的時候,溫柔地一沉,然後繼續向前壓碎頸部,把頭顱擠到一邊,我感覺得到,她的嘴唇被磨得稀爛。
    做完這一切,我給妻子打了個電話。
    “她不會回來了。”
    “我要你保證,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妻子的聲音很冰冷,自從她出現以後,她一直都這樣冰冷。
    逃離現場的我腦子一片空白。
    一切都結束了麼?
    既然許多事我們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結束,
    那我們為什麼努力停止?
    殺了她的以後,我有些懷念她,懷念她溫柔的嘴唇,既然明知會牽掛,為什麼要結束?
    或者就是因為我們有那麼多不想結束的結束,人活著的時候才會苦。
    擁擠的人間,我開始徘徊歡場,尋找其他短暫的快樂,隻要有一絲的溫暖存在,都會把我帶走。
    我想起她說的話,死的感覺就是哪怕是再短暫再微弱的溫暖你都會如獲至寶。
    那麼,究竟死的是她,還是我?
    直到有一天,宿醉的我回到家裏,她卻站在我的麵前,迎接著我。
    她就是我的妻子,有著溫軟的嘴唇。
    “你能告訴我,死的真正感覺麼?”我喘息著問。
    她微笑著,把我像個孩子一樣擁抱在胸前,輕聲說:
    “死很孤獨。”
    這樣在孤獨的世界裏不斷拋棄著自己的輪回,就是我們,至上的快樂
    10。十三
    她是在十三歲的時候有了這個名字的,這個名字就叫十三。
    起他名字的人叫作福叔,是個喜歡賭色子的單身漢。
    她現在連福叔什麼樣子都忘記了,隻還記得福叔有隻母狗叫福嫂。
    福叔是在窯子裏麵和一個有錢的大爺爭個叫小翠兒的*子被打死的。
    然後十三又開始了流浪,帶著福嫂。後來福嫂生了一個叫福弟的狗也就死掉了。
    什麼時候開始殺人的呢?十三自己也忘記了。
    就像她忘記了自己餓過多少次一樣。
    她沒有門派,沒有一套全的劍法。她是實力是靠一次又一次的實戰獲得的。
    就殺人方麵,她是個專家。
    她今年應該是二十歲了,如果福叔收留她的時候猜她十三歲是正確的的話。
    多好的年紀啊,似乎是該掌握一切的時候。
    她卻背著滿身怕人的刀疤,藏身在城隍廟的佛像後麵。
    那段時間人們還傳說著那裏老是鬧鬼。
    沒有事情的晚上,她就會和福弟一起打望著對麵的大院。
    那個大院的主人叫雪初晴,大家都叫她雪大小姐。
    雪初晴,雪初晴。
    大家都是這樣私下議論著她,當麵還是很鄭重地叫她雪大小姐。
    她漂亮,年輕還特別有錢。
    十三和福弟每天晚上都看著她的大院發呆。
    十三不能住大院,她的仇家太多了。
    她根本不能停下來。
    於是還是這樣的生活,還是每天殺人,逃亡。
    本來十三和雪大小姐是永遠不可能認識的,但是偏偏命運就是那麼一點點湊巧。
    他們不小心認識了。
    那個下午,她們很愉快地在一起,忘記了身份,忘記了一切。
    他們像是一對年齡相仿的閨中姐妹一樣。
    最後她們約定,一起過新年。
    新年,這是十三第一次能確定自己過新年。
    她好幾晚上都沒有睡好,因為雪初晴邀請她參加她家裏的全城最盛大的晚宴。
    她花了平生最大的一筆錢,買了一大堆有點俗還有點土的衣服。
    她穿上了那些衣服,她有些笨拙地舞蹈。
    年三十那天晚上,她興高采烈地穿上了自以為最漂亮的衣服來到了大院的門口。
    第一次,她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少女。
    月亮已經悄悄地探出了頭。
    十三的被刺中的身軀在空中美麗地盤旋著,後麵傳來了一個男人悲憤的聲音
    “爹,我終於親手為你報仇了。”
    十三的臉上還帶著微笑,有如花季的少女一樣羞澀又恬靜。
    沒有人會告訴雪大小姐誅殺一個殺手這樣又小又掃興的事情。
    她現在正在晚宴的中心,還是那樣美麗和安靜,雖然眼裏多了一點孤獨。
    可能她也不會記得有一個女孩答應了她要和她一起度過新年。
    她有許多朋友,她畢竟太忙了。
    月亮有些模糊地掛在空中,月光照在十三倒在的街角,照在她還微微痙攣的瘦小身軀上。
    當鞭炮聲音和福弟的哀鳴如同全世界的歎息在她身邊響起的時候,她的臉上還帶著新年的憧憬和少女的想象。
    (非天使:剛看了第一個覺得還不錯,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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