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消化了一下蘇生的話，而後問道：“你是第一個進去的？”
    蘇生搖了搖頭，道：“不是，所有人應該都是同一時間進去的，隻是一開始我們都在不同的空間裏經曆相同的場景。”
    “你是怎麼知道的？”池安又問。
    蘇生看了看屏幕裏明顯有些恍神的付清，開口答道：“是途中經過交流才發現的，是吧付清？”
    付清突然聽到蘇生提到自己的名字後本來飄忽著不知道在看向哪兒的目光瞬間就定在了蘇生身上，“啊……是是是，我一開始進去的時候身邊也都是NPC，我還和一個保安大叔搭話了呢，結果說著說著他人就沒了。”
    “都說了什麼？”
    簡直就是抱起板磚砸自己的腳，付清也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細，隻得信口胡鄒道：“我問他是不是這個商場的保安，他說是，然後我讓他帶我出去，結果路走了一半他就消失了。”
    “他的消失有什麼契機嗎？”
    “表演結束的時候，他和所有NPC一起消失的。”付清不敢多說，他自認腦子沒有蘇生轉的快，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打亂了蘇生的計劃。
    蘇生也像讀懂了付清的心思般立刻接住了付清的話道：“NPC消失之後所有人都進入了同一個世界，我們才得以和其他人彙合。”
    “那這次的消失原因是什麼？”
    “我們彙合到一起之後舞台上空出現兩具割喉而死的屍體，我們本來是想要順著繩子去找繩子的盡頭，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結果在盡頭發現了很多屍體，從麵容來看很多都是在一樓出現過的人。”
    “什麼人？是一開始出現的NPC？”
    “不是，是被從現實世界傳送到商場裏的人。”
    池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又動筆在筆記本上唰唰唰寫了幾個字，而後抬頭問道：“屍體有什麼特征？”
    蘇生回想著薑小浩的話，腦內整理了一下後回答道：“體內血液含量近乎為零但是身體表麵沒有創口，所有人都是直立狀態但是身體沒有僵直，我們看到的時候所有屍體的死亡時間應該都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池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立狀態？沒有僵直？”
    “的確是直立狀態，明明肌肉十分鬆弛但是還是站在地麵上，”看池安還是有些迷糊蘇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付清接收到了蘇生的求救信號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其餘人還以為付清要做什麼反動舉動都瞬間神色有些慌張，局長甚至手都伸到了衣服裏，結果付清突然整個人都頹廢得宛如連著加了兩個晚上班的社畜人，垂肩低頭駝背連膝蓋都是鬆垮的。
    “差不多就是他這樣。”蘇生指著付清的樣子點了點頭，其餘人也算是放鬆了下來。
    “在這些屍體裏也沒有看到我剛才給你看的那個人？”
    蘇生搖了搖頭，“至少我們離開那裏之前沒有在裏麵見到過他，或許你可以詳細描述一下他當時的衣著，沒準我會有印象。”
    池安轉頭又和旁邊的人說起了悄悄話，旁邊的助手立刻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池安，手機上正是那人當天的照片，看起來有些模糊，看角度像是在監控記錄裏拍的。
    池安把手機上的照片對準了攝像頭，付清看著那人的身材穿著突然感覺有點印象，好像是第三次進入的時候在一樓有見過，但是也不能確定。
    蘇生也一直在搜刮腦海中的影像，而後一抬眼道：“是見過的。”
    池安神色極快地變動了一下，又立馬追問道：“你是在什麼情況下看到他的？”
    “當時我們剛進去，還都在一樓平台，他當時站在比較靠前的位置但是沒有發言過。”
    “之後呢？”
    “之後我們是分開行動的，而且最後我回去的時候還站在台子附近的人已經很少了，裏麵沒有他。”
    池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道：“說說其他人，特別是和這個人有過聯係的人。”
    “沒注意過，我們進去之後沒多久就分道揚鑣了，之後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全都不知道。”
    “那就給我提供一點和他在一起的那群人的信息。”不利的信息讓池安看起來有點低壓，如果說現在她看起來已經有了不想接著說一些沒用的客套話的趨勢，那蘇生之後的話簡直就是點燃了發問的炮筒。
    “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太短，我並沒有來得及和他們有什麼交流，所以他們那一部分人的情況我一概不知道。”蘇生的回答仍然冷靜，就像是完全沒感受到池安的低壓一般。甚至付清都想去捂嘴讓他別說了。
    結果馬上池安的矛頭就指向了付清：“那你呢？你也什麼都不知道麼？”
    雖然池安的話裏沒有指出名姓，但現場被盤問的也隻有付清和蘇生兩個人，蘇生已經切切實實地回答過了，那這話也隻能由付清接住了。
    但是付清對那個男人的印象甚至還比不上蘇生，和那幫人也根本沒打過什麼交道，更不可能提供什麼信息了，“一直是蘇生帶著我走的，我知道的還沒他知道的多。”
    蘇生略表認同地點了點頭，別說，付清雖然人傻點但還挺上道，隻不過是總有種甩鍋的既視感罷了。
    池安又長歎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後終於放棄向他們詢問那個男人的情況，隻是讓他們登記一下他們知悉的姓名和長相，付清一直都沒有說話，聽蘇生上報了白伯山、薑小浩等他們在第三次進入商場後遇到的人的名字和個體特征後，付清才意識到蘇生是想當前兩次都沒有發生過。
    那劉米米他們……是不是也就此消失在世界的邊邊角角，甚至沒人知道他們曾為了生存付出過什麼。
    雖然謊言都是從蘇生嘴裏說出，但是付清知道，說謊是兩個人共同的決定，也該由兩人共同承擔謊言背後的責任，蘇生此時的想法就是他本人的想法，不能因為把發言的權利都甩給蘇生了就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付清突然覺得自己實在算得上是惡心，為了自己的安穩讓數以十計的人失去了姓名，為了自己的安穩對整個社會撒謊。
    但是……如果不會再有什麼異世界了呢？如果哪怕還有異世界但是輪不到他和蘇生了呢？那樣危險就不會進一步擴大，他們兩個的特殊也隻會被認作為巧合。
    付清知道自己這隻是在為自己那可恥的私心催眠，但不過就是為了活著罷了。
    他也隻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社畜，追求的也不過就是平穩過完一生。
    太不公平了。
    可是這樣對劉米米他們來說太不公平了。
    “除了這幾個人還有其他人嗎？”
    付清沉默著沒有說話，蘇生也沉默著沒有說話。
    付清想起了之前在大巴車世界裏的隱瞞，又想起了在商場世界中對眾人的隱瞞。
    那些人的視線裏除了依賴還有信任，可他們又是怎麼做的。
    如果他們隻是沒有重來機會的普通人，又會怎麼看待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
    蘇生和付清承認他們一開始想到的都是人類的惡劣麵，想到的都是如果被別人知道他們兩個的真實情況會被當成怎樣的異類，會被怎樣懷疑用心，但是如今被欺瞞的那些人就活該蒙在鼓裏甚至死在那個異世界卻不能讓家人知道真相嗎？
    如果這隻是一個不會打擾到別人的小秘密倒也好說，誰還沒有個秘密了。
    但是這牽扯到太多人。
    他們真的能背負那麼多人的名字活一輩子嗎。
    “劉米米。”
    不用管是誰先說出的名字，總之兩個人懸著的心在說出這個名字的同時也落回了原地。
    付清和蘇生看向對方的眼裏好像說了很多話，看得池安以為是不是自己哪裏有什麼不對勁，兩人突然揚起的微小笑容更是讓池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有事要交代。”
    “其實我們在商場裏被殺死過。”
    兩人如同已經認罪的罪犯仔細交代自己的作案經過一般對著鏡頭詳細交代了在商場裏所有發生過的事，雖然池安更關心的是那個男人有沒有可能也沒死，但還是配合地聽兩人講完了全程。
    “你們兩個一個天南一個海北，而且一個是沒錢的社畜一個是剛畢業的高中生，怎麼想也知道你們兩個不是什麼始作俑者。”
    池安的話雖然讓兩人有被安慰到，但付清還是會覺得這一場會議自己膝蓋中箭頗多，不是被局長調侃自己沒工作就是被池安調侃自己又沒工作有沒錢。
    “不過你們兩個的特殊情況我還是會和上級彙報的，雖然我是這樣想的但是不知道上級會怎麼處置你們。”
    “把人找齊之後應該還會再讓你們來開個會，注意手機別關機。”
    池安最後簡短地交代了兩句之後就把會議關了，蘇生和付清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現在他們沒時間管這件事，也可能是這些對他們來說都是小事，總之目前兩人是可以平安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