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兜裏僅剩的10塊錢，談月白也沒什麼選擇，走進了一家門店不大但還算幹淨整潔的飯館。
    【幸福小館，餛燉小碗5元，大碗10元！】
    門店招牌是綁定的燈管，不知是線路老化還是什麼原因，黑漆漆的LED屏上隔遠了看隻有老大的【土館】二字，伴著花裏胡哨的燈光，確實土到了極致。
    談月白前麵有個中年男子在點餐，語氣很是熟絡地跟明檔裏的老板嘮著嗑，“老樓啊，你家兒子沒事了吧？”
    聽了一耳朵的談月白心裏多了幾分在意，畢竟別人的麻煩通常是他的機遇。
    “別提了，自從…他個渾小子哪天不犯事的，這次還算好的，人家學校隻讓他停學幾天寫檢討，沒往檔案裏記，要不然你看我還能讓他好好在那坐著？”飯館老板，也就是老樓，右手抄著大勺，兜起一把圓滾滾的小餛燉就下了鍋，沸騰的湯水翻湧著翠綠的蔥花和誘人的油脂，順著勺子攪拌的動作，鍋底熬得酥爛的大骨頭若隱若現。
    離得近了，一股喧囂的煙火氣撲麵而來，談月白已經記不得上次這樣溫馨的場景是多久以前了。
    在等待餛燉熟透漂浮上來的時間裏，老樓拿起脖上的毛巾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衝中年男子示意坐在外頭桌子上的糟心玩意。
    “哎也別這麼說，孩子嘛，好好跟他講道理總會懂事的。”男子住在這一片區，對老樓家的事心知肚明，開口敷衍的說著自己都不信的場麵話。
    也不知是這種話聽多了，老樓隨意應和兩聲就撈起熱氣騰騰的餛燉放入一旁盛有紫菜蝦米的碗中，再澆上一勺鍋裏的高湯，遞給對麵的男人。
    “老李你吃好，不夠再添。”
    端著燙手的碗，老李也沒工夫再扯些別的，趕緊找位置坐了下來，末了還衝著老板默契地笑笑。
    那張油膩褶皺的笑臉看得談月白一陣身心不適，呸，虛偽。談月白以前見慣了這種打著關心的名號接近其實隻為滿足自己好奇心的人，當你推心置腹地敞開心扉後，人家隻會拍拍屁股心滿意足地離去，哪管你之後痛不痛苦傷不傷心，沒落井下石就算好的。
    他談月白就算再不是個好人，也不會往別人傷口上撒鹽，沒品！
    “哎，小夥子，大碗小碗啊？要辣椒不？”老樓的聲音讓談月白收回看向那個老李的視線，嘴唇熟練的上揚到特定的角度，露出一個斯文好看的笑容，“請給我來一份大碗，辣椒越多越好，謝謝。”
    “好勒！”
    老樓第一次見這種跟自家小子完全相反的孩子，隻覺得對方滿足了他對兒子的一切幻想，越看越喜歡，忍不住想多聊幾句。
    “小夥子，第一次來呀？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樓老板手上忙著拿出空碗，擱上滿滿的小料，嘴裏找話聊著。
    “我也是今天剛搬過來的。”談月白麵上羞澀的答道，像是單純無害的小動物，毫無防備地向人類展露柔軟脆弱的腹部。
    “那你今天算來著了！我們家開了少說也有10年，餛燉街裏鄉親吃了都說好，這次叔請你，好吃了以後常來，啊。”老樓聽到少年住在附近，想著以後可能還會經常見麵，內心一樂，麵上也帶著爽朗的笑意。
    “那怎麼行，還沒嚐我就知道叔你做的餛燉肯定好吃，這錢一定要給，不然我下次就不好意思再來了。”談月白聞言趕緊擺手拒絕，直接將兜裏唯一的10元紙幣放入了收錢的盒子裏，清澈的目光滿是堅決。
    老樓聽了這番話，心裏賊舒坦，這又誇自己做飯好吃又保證下次還來的顧客哪個飯店老板不喜歡，更何況這小顧客還長得賊順眼，性格也好，那可不喜上加喜。
    也沒強把錢給人塞回去的樓老板最後默默舀了好幾勺餛燉進碗裏，眼瞅著碗裏的湯快要溢出來了，再澆上紅澄澄的辣油，勾得人食欲大增。
    “噯，你別端，燙，坐外麵吧，外麵涼快…呃，還是坐裏麵吧，裏麵有風扇。”繞過少年伸來的手，樓老板一時沒反應過來端著碗就往外走，等見到那辣眼睛的黃毛後，腳下蹬得朝店內走去，罪過罪過，差點把人家好孩子丟火坑裏去了，顯然老樓對自己兒子的素質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樓老板前後矛盾的動作自然也落入談月白眼中，順著那個方向看去，一種談月白不能理解的審美大剌剌的在空中顯擺。聯係之前聽到的對話，談月白猜測這個未知生物應該就是樓老板家的糟心玩意了。
    嗯，確實不敢恭維，談月白覺得以後遇見這位一定要繞著道走，一方麵為自己的眼睛著想，另一方麵就是嘛，來自男人的直覺。
    談月白在搬來前見識過不少這樣…該怎麼形容呢？對，非主流，他見識過很多非主流，有時候因為時間緊急，他隻好挑著下手，結果個個跟腦子有坑似的，黏著他不放，逼得他用些特殊手段才擺平。
    自那以後，談月白就算是冒著受傷的風險，也離這類人有多遠就多遠，他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現下剛搬來第一天就遇見個，談月白吹著勺子裏冒熱氣的餛燉，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拜拜各路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