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晏序就跟賀喬商量說讓他幫忙把何知送到機場，賀喬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喜滋滋的，他現在也是個正正經經的公司總裁了，可是對於給晏序幫忙這事兒從他小時候開始就特樂意幹，骨子裏那點兄弟義氣跟發小情感一點沒丟。
    為什麼是第三天回去？
    隻能說某人需要休息，而另一個某人太粘人……
    “行！我明天把他給你好好的送到機場，到時候給你打視頻，就是別太膩歪了，照顧一下我的感受。”
    他答應地爽快，掛了電話就跟季風交代明天跟自己一起去送人，賀大少爺跟人說話的語氣哪裏像是上司跟助理之間該有的態度？那叫一個好聲好氣。
    “你明天沒什麼事兒的話，下午三點，跟我一起送個朋友成嗎？”
    為了表示自己認錯態度良好，他在季風進門之前就把那個他送給自己之後就再也沒換過的黑色保溫杯拿出來捧在手裏來回晃了好幾遍了，生怕他看不出來自己在幹嘛。
    “知道了，賀總，我會讓李傑準備好車陪您去的。”麵前的人穿著剪裁得體的白襯衣與黑西裝褲，垂著眼眸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手裏拿著平板記錄著他的行程。
    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甚至連平時把賀喬氣得夠嗆的板正都不見了。
    賀喬一聽就知道這人還在跟自己生悶氣，他幾乎要拿出自己這輩子都沒幾次的耐心跟他商量：“我不要李傑，什麼趙傑、王傑的都不要，你不能跟我去嗎？”
    說完，他又調整著自己的坐姿，將半個身子都往前傾，季風站在他麵前隔著一個方形的辦公桌，居高臨下地看過去，這人正仰著頭撇了撇嘴角，看起來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隻淡淡瞥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依舊直直的挺著背，像是一把尺子那樣一板一眼地說：“抱歉賀總，明天我有一些私事需要處理，的確不太方便陪您……”
    “你有什麼私事要處理？”賀喬憋著一口悶氣無處發泄，可他又不想再跟季風起任何的爭吵，他看出來了，這人壓根就是在胡說八道！他就是不想陪自己去故意在這裏編一些漏洞百出的借口。
    這家夥入職以來從來沒請過什麼假，就連病假都沒有，這會兒跟他說什麼有私事要去處理？他能信才怪！
    “抱歉賀總，這個是我的隱私，不太方便告知您。”季風像是猶豫了片刻才說出這話來，中途他飛快地抬眼，目光在賀喬身上掃過，又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地移開。
    可賀喬明明就看到了。
    “抱歉？不太方便？你告訴我有什麼好抱歉的？又有什麼不太方便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賀喬將用來當作求和信物的保溫杯穩穩地放在手邊，他這會兒好像也不著急了，慢聲細語地詢問著，像是有大把的時間跟季風耗下去。
    “你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氣，不想跟我出去。”
    不方便？笑話！
    這會兒想起來不方便了？他把人關在茶水間不許他跟人去酒吧的時候怎麼不說不方便？三更半夜把他堵在門外不讓走的時候怎麼不說不方便？親他的時候怎麼不說不方便？
    混蛋。
    賀喬在心裏暗罵一聲，奈何他現在是哄人的那個，又不能明目張膽地說出口，兩隻手墊在下巴上，眼睛卻一直看著季風，他的助理，這個以下犯上說不喜歡看他跟別人走得那麼近的家夥。
    “沒有，我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來，何況從下個月開始，您會有新的助理，我會認真完成剩下的工作，跟新的助理做好交接，您不用擔心——”
    “你要離職？什麼時候的事兒？沒人告訴我！”話音未落就已經被倉促聲打斷，賀喬睜大了眼睛，兩條眉毛擰在一起，下一秒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拍著桌子音量陡然提高，像是在興師問罪一樣。
    季風要離職？他在開什麼玩笑？他一個堂堂總裁竟然會不知道自己的貼身助理要離職？人事那邊兒怎麼辦的事兒？不想幹了是嗎？
    賀大總裁腦子裏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號，這下才是徹底坐不住了，也不再管什麼風度不風度的問題，疾步走到季風麵前，他要求證。
    “什麼叫我會有新的助理？老子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換助理了？好好的辭什麼職？”他現在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季風明明就離他這麼近，可他怎麼覺得兩個人的關係這麼陌生呢？
    “當初您跟賀先生提過的，我隻在賀氏呆一年，下個月正好滿一年，我該離職了。”季風見他像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隻好跟他再解釋一遍，手中的平板被他放在胸前，擋住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賀喬依舊是一臉迷茫，他知道季風說的“賀先生”是他的老爹，可自己什麼時候說讓他呆一年就走的？這話真是他說的？可他現在完全不記得啊？！
    “您說我處處管束著您，不利於您在生意上大展身手，我的性格跟您的處事方式不太相符，並不適合勝任這個職位。”
    這人像是一個精準的機器一樣，幾乎完整地複述出了上司一年前說過的話，顯然他本人都已經不記得了。
    “我……有這樣說過嗎？”賀喬憤怒而迷茫的神色出現一絲鬆動，他好像想起來自己是有說過這麼一句。
    季風淡定點頭，賀喬被他這副不悲不喜的模樣氣得快要爆炸了。
    他怎麼就隻記得這一句？明明他也不止一次地誇過他啊？怎麼好的不記就記得這個？還說什麼要離職的蠢話？
    “我當時那就是隨口一說，我現在覺得咱兩搭檔得挺好的。”他開始瘋狂找補，因為他發現這次季風好像真的要走了，這家夥本來就不會跟人開什麼玩笑，他幹什麼都是板板正正認認真真的，離開也是。
    然而季風似乎對他的挽留有些感知遲鈍，他依然很平靜地望著自己，一言不發。
    “不是……不走不行嗎？我以後不那麼說你了行不？離職這事兒咱們先不提了，啊？”
    賀喬隻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腦子裏簡直一團亂麻找不到思緒。
    眼前阻止季風離職這件事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個客戶和生意都要難搞，生意再大它終究也隻是一樁生意，這樁談不攏還有下一樁，又不會怎麼樣，可季風就隻有一個，這個走了他上哪兒再找一個一模一樣的回來？
    “……為什麼？”季風少見地皺著眉，似乎對賀喬的話不是很明白，他決定在賀喬把這件事說清楚之前絕不輕易鬆口，說著又往後退了幾步。
    “什麼為什麼？你離我那麼遠幹嘛？我能吃了你啊？”賀喬見人終於肯理自己了，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季風退一步他就跟一步。
    “為什麼不讓我提離職？”
    “我……”賀喬氣結得厲害，就差沒抓著頭發跟他吼一聲了，這家夥怎麼油鹽不進呢？他的話有那麼難以理解嗎？
    可是你讓他現在說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跟季風的關係似乎不是能一兩句說清楚的，虧得他以前還覺得晏序跟何知他們兩個談個戀愛麻煩，現在輪到他了，好家夥，更麻煩了。
    “季風，你先答應我別離職，隻要你別離職，咱們什麼事兒都能說清楚，行不行？你這一走了之算什麼事兒啊？”
    “是您說……”
    “老子後悔了還不行嗎？！”賀喬幾乎是用吼得，他早就知道季風思考問題的方式跟常人好像不太一樣，比如他不能理解談生意的時候為什麼要靠喝酒來拉人情，就像他不能理解季風的強迫症那樣奇怪，這人看待問題的方式直來直去的，他也不能跟季風搞那套虛頭巴腦的，拐彎抹角的方式不適合他。
    “我是說過你不適合當我的助理，可那都是一年之前的事兒了對不對？我現在不那麼想了，我覺得你留下來挺好的，我也不要什麼新的助理，那些人我看不上，你好好在這兒呆著行不行？別老想著走了。”
    季風把手裏的平板放在辦公桌上，他越過賀喬走向他身後的時候，賀喬以為是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重把人氣走了，連忙伸出手去拉，結果才發現他根本就沒這意思。
    “那他呢？”季風背對著賀喬，看門見山地問。
    他？什麼他？哪個他？誰啊？
    賀喬一頭霧水，奈何季風一直都隻給他留個背影，他連對方臉上是什麼表情都看不清楚，這個辦公室裏不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嗎？他在說誰啊？
    “你說誰……”電光火石般的，賀喬像是猛然回過神來一樣，尾音一下子停住。
    他想起來季風跟他莫名其妙開始冷戰的時間大約是在兩個星期之前，這段時間他簡直要忙到飛起，兩周前他見過的唯一一個生活圈子之外的人就隻有……
    路城？！
    所以……他這段時間這麼不對勁兒還跟他提什麼辭職的事兒，就是為了這個？
    賀喬站在原地覺得又好笑又生氣，這家夥腦回路到底是什麼樣的啊？他以為已經一年了，他應該能夠跟得上季風的邏輯了，可是事實告訴他並沒有。
    “你說路城啊？”
    賀喬隻能繞到季風麵前試探著問出聲，果然一聽到這個名字季風就又偏過頭輕哼一聲，似乎並不喜歡他說這兩個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還跟我生氣？”賀喬雙手環保在胸前，氣不打一處來的他長腿一勾就坐在了用來辦公的桌子上，眯著眼睛看向自己的助理。
    這個家夥，嘴上說自己是助理，一口一個賀總的叫，哪裏有半點兒當助理的自覺？誰家助理跟他一樣把自己的上司管得死死的？除非那人是想被炒魷魚了，要不就是腦子瓦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