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早就回了C市，他在這邊也待不下去了，隻能回去一天到晚賴在公司求著上麵給自己留個退路，隻是目前看來似乎這招並沒有多大的效果。
    晏序正在拍攝新的廣告物料，休息間隙陳瑜把手機遞給他，晏序看到了周林半個小時之前發來的消息。
    周林：【周述的經紀人帶著他來找過我了，我估摸著他應該是先去找了你，你沒答應，他才找到我這兒的。】
    晏序：【他給我打過電話，我拒絕了。】
    周林：【我給按下了沒管，你別鬆口別管這事兒，公司要保他還是棄他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晏序：【他拿何知說事兒，估計是猜出了點什麼但又沒證據，才在我這裏試探口風的。】
    周林一個電話打過來，陳瑜這段時間好像變得穩重了些，看出來他們有重要的事兒要商量，也是吸取了上次周述的經驗教訓，晏序一接通電話他就自己在外麵把風去了。
    “喂，哥。”
    “你的意思是周述可能找人跟著何知？”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至少他現在知道我跟他在同一間公寓。”
    周林思索一番說道：
    “他要是手裏還沒證據那就好辦，就算被拍到了實在不行也能糊弄過去，就怕他一直跟著何知，拖得時間越長可能拍到的東西就越多，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晏序是不會拿何知冒險的，這件事兒還得慎重點兒，想了想晏序跟周林商量說：
    “我這兒還有一個廣告跟兩個發布會要搞，實在不行我先送他回他自己那兒待幾天。”晏序開始考慮他要怎麼跟何知開口說這件事。
    他雖然不情願跟何知分開，但是他這邊一時走不開，就他那些商務活動，要搞完最早也得兩個星期了，何知上個劇組的工作早就結束了，再繼續在這裏待下去又跟他在同一間公寓，如果有心人真的要跟著遲早會拍到更多，到時候再想處理就沒那麼容易了，晏序不可能容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輿論攻擊在何知身上重演。
    “難得啊，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還在為難要怎麼跟你說，就你那天那個悲慟的樣子，我以為你不會答應跟他分開來著，還不錯，是我熟悉的那個晏序。”周林在電話那頭笑出聲，不免慨歎，是他把晏序在感情裏的定位放得太幼稚了。
    比起那些待在一起的日子他更希望何知能夠過自己安穩的人生，晏序不會那麼自私幼稚到連這點輕重緩急都分不清。
    “哥，你可別拿我開玩笑了，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跟他商量，他還記得我們欠你跟宋遠一頓飯呢。”
    “成，我等著，但是宋遠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去問吧。”
    掛了電話晏序這返回拍攝現場很順利地完成了今天的行程，攝影師說他鏡頭感很強，跟他開玩笑可以考慮兼職個模特的副業。
    晏序想起那天何知跟他說要自己當他的模特，笑得靦腆又明朗。
    原本說好要回C市的計劃也隨著晏序恢複營業推遲了，晏序知道何知是個懷舊又戀舊的人，總想著要陪他回C市，可總是一拖再拖，他心裏是愧疚的。即使何知一再跟他說自己沒那麼容易生氣難過，可在晏序這裏他總是需要被嗬護著的。
    回家的時候晏序沒開車，他全副武裝地跟陳瑜走回去，已經是淩晨了，白日裏繁華的街道在此刻也已然變得安靜下來，陳瑜雖然成熟了點兒，但那種一直以來的活潑其實還是在的，於是一路上他還在跟晏序念叨著為什麼放著好好的車不坐非要走回去。
    晏序看得出來他這純粹就是太無聊，自己剛才說讓他跟著工作人員坐車回去車費他報銷的時候，陳瑜立馬就不同意了說他就喜歡走路，硬要跟著。
    “我剛才不是說讓你跟著他們回去的嗎？這麼晚了也不嫌困，在這跟我瞎溜達幹嘛。”晏序白了他一眼，又提醒他把袖子放下來，“都入秋多長時間了，等你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陳瑜笑嘻嘻地說不礙事兒。
    “哥，你可別說我了，你之前可比我潮多了，大冬天的還穿著個短袖跑舞台呢，人家那些助理都帶著保溫杯跟厚外套，我把這些都帶上了也不見你用，怎麼勸也不聽，好幾次人家其他藝人的助理還在背後說我對你不上心呢，我多冤呐我！”
    “我有這麼不聽勸嗎？”晏序有點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昂！你以為？”陳瑜把頭仰的高高的。
    “不過你這幾個月好像就不這樣了，至少你今天還問我要保溫杯了，前幾天我帶的外套你也穿了，好好保持啊晏序哥。”
    “年紀輕輕怎麼這麼嘮叨？”晏序看著他滔滔不絕的模樣，想起這幾天何知叮囑他記得穿厚點多喝水的話，忍不住笑罵一聲。
    陳瑜其實一點也不怕晏序，尤其是這一年他覺得晏序整個人都變了很多，話也變多了人也更有人味兒了。
    後來他想明白了，其實晏序一直都這樣，隻不過現在更會表達了而已。
    人人都說晏序這個人話少又高冷，還有人問過陳瑜當晏序的工作人員是不是壓力特大？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話，那張臉也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以前的陳瑜還是孩子心氣，一開始也以為晏序這人不好相處，後來在他身邊的時間長了也就不這麼想了，有人這麼問他的時候，他總會為晏序抱不平，手往腰上一插說，“才不是，我們晏序哥是個頂好的人，就是慢熱，別人跟他認識時間不長他也不好意思跟人搭話，私下真挺好的。”
    就跟他哥哥一樣。
    雖然說也沒幾個人信他，他們覺得陳瑜是作為一個打工人有苦難言。
    後麵就不會了，不知道是說累了還是覺得跟他們爭辯沒必要，再有人問起來的時候陳瑜就會笑一笑然後擺擺手很平靜又很護著晏序地說，“沒有，他對我們真挺好的。”
    以前的晏序總是沉默不語，似乎誰也走不進去他的心，一開始陳瑜也覺得自己跟晏序就是打工人跟稍微高階一點兒的打工人的關係，隻想好好地做自己的工作拿著工資就行了。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的藝人似乎真的很好，他知道晏序是不喜歡跟生人交際打交道的，可是後來有一回他剛入行不久，跟著晏序去一場沒什麼名氣的秀場，看完秀準備走的時候跟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的交接有點不順利，他記得自己明明是看著讚助商那邊的人把衣服完好無損地收回去了的，可是他們還沒踏出秀場的大門就被攔住了。
    一行人把他們團團圍住，晏序那時候雖然名氣不大但是至少是個藝人，他們不敢貿然找晏序發脾氣就瞅準了一旁的陳瑜，非說那套衣服經了陳瑜的手，衣角處有折損是他處理不當，陳瑜當場就傻在那裏不知道怎麼辦了，盡管他一再強調自己絕對沒有損壞過那件衣服，可是對方根本就不聽他的辯解，硬是要向他們要個說法。
    陳瑜知道那件衣服的價格，自己打工的工資根本就賠償不了，他急得不行結結巴巴的說不明白。
    “調監控，在這件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也請各位保持對我的工作人員基本的尊重。”這時候晏序清風朗月的聲音傳進陳瑜的耳朵，傻乎乎地轉身去看晏序，那人挪了兩步到他身邊，安撫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轉身不卑不亢地對著那夥人說：
    “既然衣服這麼重要那就好好查一查，秀場又在室內，這裏大部分地方應該都有監控吧？我不趕時間可以陪著我們的工作人員慢慢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我的工作人員的問題，那麼我會承擔這次的賠償費用。”
    他那時候正跟公司鬧解約，哪裏來的錢？
    “如果不是，”晏序的聲線很平和，卻偏偏讓人生出一股忽略不了的壓迫感，“那還請各位向他道歉，你們誤會他了。”
    這聽起來其實有點荒唐，一場秀再怎麼沒名氣至少也是主辦方，去那場秀的藝人基本都是不溫不火沒什麼知名度的藝人，就是為了增加曝光度才去的，一個沒什麼名氣的藝人意味著他並沒有多少籌碼，萬一晏序賭錯了那麼他就是得罪了主辦方，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晏序坐在調出來的監控屏幕前一遍一遍地看著他們調試著時間點，找各種角度是監控沒有一絲不耐煩，陳瑜全程都跟在他身邊，慢慢地，那些緊張和不安也都在看著晏序波瀾不驚的表情的時候全都消散掉了。
    最後查出來的確不是陳瑜的問題，至少在他離開之前那件衣服也還是沒出任何差錯的，陳瑜終於放心想著自己的錢包終於保住了，擦了擦身上的冷汗。
    其實他也沒那麼在意對方道不道歉的問題，比起這個他更在乎自己的錢包會不會變得空蕩蕩，但是晏序顯然不打算這麼翻篇兒，在對方的工作人員打著馬虎眼說是自己搞錯了的時候，晏序站起身走到陳瑜身邊氣定神閑地回答：
    “現在事情也查清楚了，不是我工作人員的問題，那請你們跟他道歉。”
    那時候的晏序剛入行不久，遠不如現在好說話，見對方支支吾吾地不情願，他也不鬆口：
    “恕我直言，衣服出了問題你們在沒有搞清楚的情況下就把我們攔下興師問罪，現在查出來過錯方不是我們您又不肯道歉，工作上不夠認真，道歉也不誠懇，而我的工作人員就要為了你們的武斷和粗心買單，這並不公平，沒有人要為了別人的過錯和本可以避免的失誤承擔責任，你們應該向他道歉。”
    那是陳瑜第一次聽到晏序說那麼一大長串話，他就站在那裏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他說的這些不是為了別人也不是為了晏序自己，是為了他所遭受到的不公和誤會在爭取公平，陳瑜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喜歡哭鼻子的人，可是那次回來的飛機上他真的沒忍住。
    後來他發現晏序不是不喜歡說話也不是不喜歡跟人打交道，隻是他想要爭取的東西不多，不喜歡說那些違心的話跟人虛與委蛇罷了，一旦他想要爭取什麼，那就必然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晏序雖然給人一種不善言辭的感覺，但他依舊會認認真真地對待自己的工作，從不把個人情緒和失誤歸咎在別人身上，出了什麼事也總能成為團隊的主心骨，話少又有點兒護短，平日裏不聲不響卻能記住身邊所有工作人員的生日，送他們禮物，給予他們最大的尊重，自己生病了也要趕工作卻反對他們帶病加班。
    按照網上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晏序，大概就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會想要給別人撐傘”的那類人，陳瑜這麼想，周林這麼想，何知更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