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喬：【我跟許頌確認過時間了，他已經出發了，你到了嗎？】
    何知：【到了，就在你們約好的咖啡店旁邊，最左邊3號桌。】
    賀喬：【好，今天三樓不會有別人進來，一會兒談事情的時候你可以放心問。】
    何知：【好。】
    何知按照約定提前到了地方，他來的有點早了，等了一會兒開始刷手機，晏序正好給他發來消息：
    晏序：【真的不需要我去接你嗎？】
    何知在看到消息那一秒就笑起來，他今天戴了貝雷帽穿著針織衫，這幾天跟晏序待在一起不僅心情變好了臉也變得圓潤起來，全然不像在英國的時候瘦的過分的模樣，雙腿並攏坐在位置上顯得很幼態。
    何知：【不是說要和陳瑜去工作室嗎，還沒出門嗎？】
    這條消息發出去沒兩秒，後麵還加了一個表情包，他總是喜歡在跟晏序聊天的時候使用各種各樣的表情包，熱衷於用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喜歡，看到有趣好玩的還要保存下來，他們有時候會因為一個悲傷蛙的表情包笑好一會兒。
    何知問過晏序，是不是相愛的人在一起做什麼都很有趣？即使那裏麵有些事情看起來似乎很無聊。
    晏序說：“大概是吧，如果是跟你在一起的話，每個字都會變得很動聽。”
    何知佯裝生氣的樣子問他：“是說我廢話很多的意思嗎？”
    晏序說了什麼呢？他說：
    “那也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廢話。”
    【沒去工作室，有點事兒先出來了，陳瑜他話好多，我耳朵有點疼。】
    或許是被何知傳染了，晏序也在後麵跟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何知瞬間就腦補出來了晏序那個委屈又偏偏裝酷的模樣，心軟得不行。
    何知：【那就威脅他，讓他閉嘴不然就扣工資，這招可好用了。】
    何知依然偏心，因為晏序說他耳朵疼。
    那邊的晏序瞬間就笑了出來，盯著手機傻嗬嗬的樂，陳瑜在一邊喋喋不休的聲音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手機屏上方顯示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他等了幾秒晏序還沒輸入完，正當他好奇的時候賀喬通知他自己跟許頌已經到了，讓他找個合適的機會出來，何知隻好收起手機往門外看，不一會兒視野裏就出現了他們兩個的身影，於是他站起身挪了挪位置。
    趁著空隙他又看了眼微信，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晏序沒再給他發消息，何知有一小丟丟的失落，他有點感歎自己真的被晏序慣的沒邊兒了。
    他在距離賀喬跟許頌的位置隔了兩排的位置上等了一會兒，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出去。
    每靠近許頌一步，心裏的不適感就會強烈一分，他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何知晏序的遭遇，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件事或多或少跟許頌有關係，何知心裏的天平從來都不是為了衡量什麼，從一開始那個天平就是傾斜的，他永遠偏心他的晏序。
    許頌顯然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了驚訝和惶然的神情，他不知道何知跟賀喬居然認識，一個設計師、一個商人看起來並不是會有什麼交集的朋友，可他忘了他也是商人。
    如果他這樣想，那他跟何知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許總，何知也是我朋友，有些私人的事情我們想跟您聊一聊，這些跟我們後續的合作無關，隻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談一談。”
    賀喬作為中間方也不想讓事情一開始就鬧得很僵。
    “我隻是驚訝，原來賀總跟何知也認識。”許頌收回了落在何知身上的視線，那人從始至終都不曾跟他打過招呼，走過來之後徑直在他對麵坐下來了。
    他原本還有些期待，期待著何知第一句話會跟自己說些什麼，隻是可惜了，何知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網上晏序打人的那段視頻是周述放出來的，他是頌聞以前的秘密練習生，對嗎？”
    開門見山一下問了兩個問題，許頌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周述嗎？我記得他跟晏序是同一家公司的藝人，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何知挺直身體眼神變得淩厲，他不打算跟許頌拐彎抹角地說這些，一來太浪費時間，二來他也實在不想跟這人說話，多呆一秒他都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無比渾濁。
    “許頌，不要想著把自己摘幹淨，你跟周述之間是什麼關係我不關心，我隻問你一句，晏序到底礙著你們什麼了？你就這麼急不可耐要這麼對他？”
    聲線已然變得冷漠，他在盡力克製，可是直到把手腕掐出一道又一道痕跡也還是止不住心裏的寒意。
    “何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如你所見，晏序在拍的那部戲是頌聞投資的，如果藝人有什麼負麵消息的話勢必會影響到這部戲的招商和收益，我不會蠢到要傷害公司的利益。”
    許頌垂眸，這話聽起來似乎也很有道理，賀喬在心裏盤算一番也覺得許頌這麼一個精明的人不會這麼做，那太冒失了，不是他的風格。
    “你會。”正當賀喬心有疑慮的時候，何知卻盯著許頌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你是個商人，也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隻要有欲望就不可能完全理智，你跟周述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說你們在對晏序都存有敵意這一點上不謀而合，不管是各取所需還是純粹作惡，這都跟你脫不了關係。”
    說完他就掏出幾張照片，許頌接過來掃了一眼，那上麵是他跟周述在地下車庫的車裏的畫麵，那拍攝角度實在太刁鑽，不知道是誰拍下來的。
    “恕我直言，這也說明不了什麼，頌聞是一家跟演藝圈打交道的公司，和藝人見麵也很正常，他也出演了那部劇不是嗎？簡單交談兩句不是什麼滔天大罪吧？”
    許頌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桌子上放得有些涼的咖啡，苦得他直皺眉立刻放下了。
    “至少可以證明你撒謊了，許頌，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逼你承認或者說出什麼，我隻想請你還晏序一個清白，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盡可能地把語氣放緩些，事情鬧大了對晏序沒什麼好處。
    “何知，我很好奇你說這些話的立場是什麼？”許頌再一次避開了他的問題和請求，犀利發問，他還不知道他跟晏序已經和好的事情，何知也不能冒這個風險告訴他。
    “我沒什麼立場，隻是不希望他受到憑空捏造的傷害，流言的威力實在太強大，而我也無法阻止這些流言，明明謠言隻是謠言，可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深受其害，我不希望晏序也成為那其中的一個，那代價太大了，也太不應該了。”
    何知說著說著聲音逐漸變小，這些話無關於仇恨、無關於私怨，隻是他這段時間見過了太多無能為力的時刻。
    他從不認為高昂的工資可以將別人受到的無端的詆毀和暴力合理化，“如果我是明星的話，給我那麼多的工資我也可以每天被人罵啊！”這話本身就是沒有邏輯的，因為暴力終究是暴力、傷害終究是傷害，任何人都無法要求別人毫無壓力地承擔那些因為各種利益引發的謾罵和惡意攻擊。
    有些人或許最後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為那些東西買單，然而生命的分量太重了，他承受不起那樣的代價。
    當你離開之後，這個世界忽然開始愛你。這樣遲來的、要付出生命才能得到的愛，他一點也不想要，何知在看到這話的第一眼就覺得：這話太可悲也太惡心了。
    許頌似乎被他的話打動，可是他並不打算就此承認，他不需要做聖人，聖人在這個世界裏存活不下去，他隻要做個商人就可以了。
    於是許頌換了一個思路，他開始求和。
    “其實你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等這陣風頭過了那些輿論會慢慢被壓下去的，不會有多少人揪住這些事情不放，所有的一切都會慢慢淡忘——”
    “我不會忘記。”何知打斷許頌的話，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頭的形狀，指尖用力到發白，臉上的血色也所剩不多。
    “不論過去多久我都不會忘記，你看到過晏序微博評論區裏那些惡毒的話嗎？”何知嘲諷的笑。
    “他們問晏序為什麼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怎麼還不去死，他們說晏序是……是劣跡藝人是瘋子，說他……說他惡心，有暴力傾向，就連他的私信裏也全部都是相同的話，他不止一次地被莫名其妙的人堵在樓下。”
    他說的艱難可還是要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他們想要什麼，無非就是想要一篇足夠勁爆的報道而已，他們有的是別的藝人公司授意派來的，有的是自己扛著攝像機裝著錄音筆來的，晏序不能對著鏡頭顯露出一點不耐煩的樣子，即使他想要為自己辯駁也隻會被扣上賣慘的罪名，說也不行不說也不行，你知不知道這樣的時刻我見過多少次，每一次都讓我覺得心如刀割。”
    何知深呼吸跟他對視，明明在笑著眼裏卻噙滿淚水，他也不想哭，可那是他的晏序，他沒辦法完全冷靜。
    “我不知道許總你能不能明白這種感受，或許你也不需要對這些感同身受，你說過一段時間這些事情就都會被忘記，可是那些傷害不會消失，那些惡言惡語也不會消失，沒有人生來就擁有自愈的能力和義務。”
    何知終於說完，像是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了一樣，兩邊的肩膀無力地垮下來，原本精致的打扮充滿元氣的貝雷帽也失去了魅力，他看起來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枝葉發黃、根莖幹枯，花瓣凋零。
    說完他又有些後悔，像晏序那麼驕傲的人，他卻隻能把他的傷疤攤開給別人看，何知沒有想到自己一開始是打算和許頌拚一把的，可是後來對晏序的心疼太強烈了，以至於在他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就說出了這些。
    他好像是跟著晏序一起從萬丈深淵之上一起被推了下來，可他無暇顧及粉身碎骨的後果，一心想要接住自己的愛人，接住他的晏序。
    賀喬早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他隻知道晏序最近被人擺了一道但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晏序不願意給他添麻煩更不會主動說起。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當他看到何知被氣到發抖又要拚命克製自己，明明以前是個大少爺的性子卻能忍著內心的痛苦說出這些隻為了還給晏序一個清白、徹夜不眠在網上搜集資料的時候，他才對這份感情以及何知這個人有了新的認知，。
    不會再有人會像何知這樣喜歡晏序，就像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人像晏序那樣喜歡何知了。
    許頌看向何知的眼神充滿了茫然疑惑，他這將近30年的歲月裏的確不曾感受過這種感情，他不明白何知的眼淚是為了什麼，因為晏序受了委屈他才這麼難過嗎？可是他並不是他的男朋友，即使不會得到晏序的原諒他也還是會為了對方的事情出現這麼大的情緒波動嗎？
    如果是他，他不會在一個人身上花費這麼長時間和感情，就像他是喜歡何知，但是對家裏安排的與異性的約會他也不會排斥，他並不覺得自己要在何知身上投入一心一意的情感才能證明自己是喜歡他的。
    “我的確不太明白這種感受，所以何知，我依然沒什麼好說的，有些事情或許在你看來不對，但我沒有那麼高的道德底線。哪怕晏序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痛苦，我也隻能說一句抱歉，其餘的我也做不了什麼。”
    “至於周述，我隻能說你們如果真的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可以自己去查，能查到什麼樣的地步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領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知，眼裏依舊留有疑惑卻不再問出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