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畫稿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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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來,許總請我們全劇組的工作人員吃飯了啊!大家過來拿,一人一份。”
    “許總大氣!”
    “謝謝許總!”
    何知正在和美工組的同事商量工作上的細節,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在對待工作的事情上向來是嚴謹的,這小小的插曲讓他有些不悅。
    不過看著周圍人歡呼雀躍一口一個“謝謝”的氛圍,他也不好敗興。再怎麼說大家也辛苦了好一陣了,能改善一下夥食也的確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於是幹脆利落地收了筆,自己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看著人群聚了又散開。
    “外麵車上還有,下午還有一批奶茶飲料會到!”又是一陣歡呼叫好聲。
    何知看了一圈也沒看見晏序在哪兒,正想著他是不是嫌無聊自己一個人溜到外麵滑滑板去了,背後傳來許頌叫他的聲音。
    那人今天倒是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也穿了一身正裝,何知偶爾也會有些好奇,大夏天的他就一點都不熱嗎?把自己包的根個粽子似的,好像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著正襟危坐的態度,看得人累得慌。
    “怎麼不去跟他們一起拿吃的?不喜歡嗎?”許頌指了指他身後,微笑著問了句。
    “就是不想吃而已。”何知淡淡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
    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歡和別人擠來擠去,和不太熟悉的人有近距離的接觸會讓他有很強烈的不適感。
    許頌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何知在琢磨他要怎麼結束和他的對話,許頌卻沒給他這個機會,重新開啟了新的話題。
    “有沒有想過等劇組結束拍攝之後,重新找一家設計公司上班?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一個我認識的合夥人,入職的事也會相對輕鬆很多。”
    就是要跟他還有別人吃飯的意思,何知簡單地翻譯了一遍。
    很不湊巧,他沒有這個打算。
    “如果有時間的話,明天晚上我們可以約個飯詳細聊一聊這件事。”可惜何知的目光已經被拿著滑板回來的晏序吸引走了,不然他應該會看到許頌眼裏的期待。
    “不用了,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不做考慮。”何知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不出意料地拒絕。
    晏序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將滑板隨意拿著豎立在地上,低頭看著手機應該是在給什麼人回消息。
    “何知,一定要這麼絕情嗎?似乎我說的每一件事你都在拒絕我,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許頌無奈開口,這六年裏除了他們剛認識的那一年何知還願意跟他偶爾一起吃飯什麼的,其餘那五年裏,幾乎沒有一次的邀約是不被拒絕的。
    “你知道的,不必我多說。”似乎被勾起了某種不好的回憶,何知後退兩步,淡漠的臉上出現了嫌惡的表情,語氣也變得更加生硬而不耐煩。
    許頌怔愣片刻,眼神躲閃又慌亂,他一向很少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抱歉……”全然沒有了剛才了運籌帷幄,他知道的,何知之所以會討厭他的原因。
    他跟何知認識的第二年,是他們關係結冰的開始,在這之前雖然何知對他也算不上太熱情,但至少是把他當成朋友來看待的。
    他去找何知的時候,自習室裏就隻剩下何知留下的畫稿,他並沒有看見何知的身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許頌打開了何知的畫稿,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畫像,那上麵的少年似是身著一套紅色的賽車服,被人仔細地描繪出眉眼的模樣。
    這人眉眼深邃,帶著清淺的笑意,分明是典型的丹鳳眼卻不見一點柔媚,偏偏生出一種莫名的痞壞張揚。眼角處似乎有一顆淺淡的淚痣,他看的不太清楚。少年的眉骨處更是透著莫名的倔強,鼻梁高挺薄唇輕抿。
    不得不說,那畫像描繪之用心,就連他也感到驚歎,好的畫像不隻是畫出一個人的形象如何,更要兼具他的神態和氣質,否則終究隻是流於表麵,還不如直接拍張照來得快。
    畫家在進行作品創作之時嚐嚐會代入個人感情,好的畫作更像是創作者的情感寄托和心血傾注,他看到的這幅畫早已經超出了普通人像的描繪,許頌覺得那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幾乎可以從這幅畫像上看出這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張畫更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莫名地,他覺得這應該是一個悲傷而美好的故事。
    可想而知,何知對這上麵的人傾注了怎樣的感情,才能讓他生出如此強烈的寫實感。
    晏序。他幾乎不用多加思考,大腦就已經自動給了他答案,即使在這之前他並不知道晏序長什麼樣子,隻是兩個多月前,何知意外醉酒的時候曾在意識不清時嘴裏一直念著這個名字,他說想讓晏序帶他回家。
    許頌正想再仔細看一看那畫像上的人,那張畫像卻在下一秒被人猛然抽走,他回過頭,正是何知。他翻來覆去地檢查著畫稿有沒有破損,確認沒有之後又將那副畫像護在懷裏,像是護著什麼珍奇異寶一樣。
    “幹什麼!”眉眼間是明顯的慍怒。
    許頌連忙解釋自己是無意中看見的,並不是存心要窺探別人的隱私。
    “有什麼事兒嗎?”語氣依然說不上有多好,甚至充滿了戒備。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設計初稿的事兒。”許頌還想解釋,何知卻快速地將那副畫像放回了包裏。
    “你可以在手機上告訴我,不用特意跑一趟。”
    這是在嚐試著跟他劃清界限,他不會看不出來。
    原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誰曾想,就在這之後不久許頌愈發控製不住自己的越界行為,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訴何知讓他不要過分地陷在過去的記憶裏,何知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一個仲夏的夜晚,表麵的平和終於被打破。
    許頌一早就發現,每年的仲夏夜那段時間是何知最沉默寡言也最心不在焉的時候,他會把自己關在畫室裏,何知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有過多的幹涉,於是從一開始就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畫室,他以為那地方隻有自己一個人,怎麼也想不到許頌竟然會出現在那裏。
    那時候他正對著滿畫室的紙張出神,眼淚安靜而沉默地掉,一顆接著一顆,他並不會抬手去擦掉那些眼淚,就這麼一直放任不管。
    那些曾經被晏序形容成珍珠的眼淚,變得如此廉價。又或許何知的眼淚,隻有在晏序那裏才不廉價。
    地上,桌子上,畫架上,牆上到處都是他的作品,隻是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作品內容的主人公都是同樣的人,是那個與他相隔了幾個時區的、讓他充滿愧疚的少年。
    每一張,都是他。
    手指顫抖著拂過手下的畫稿,那畫上的少年正笑的燦爛,好像在說:“小何老師不要哭,我一直都在這裏呢!”
    “晏序,你過得好不好?是不是……是不是很討厭我?”眼淚浸潤紙張,暈出一片朦朧,“你應該恨我才對,是我不好,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裏自己跑掉了,對不起……”
    伏在桌上的人終於承受不住埋頭痛哭,他的悲傷無處發泄,和他的歉疚一起變成了流不盡的眼淚,自從來到英國之後的何知很少會有開心的時候,周圍的同學總是開玩笑的說“何,你很像我曾經讀到過的長篇小說中的王子,充滿憂傷的王子。”
    麵對這樣的調侃他總是不置可否,也會忍不住地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總能讓他眉眼帶笑,無論自己再怎麼發脾氣再怎麼嬌氣都不會離開的人,明明自己也是一個發光發熱的小太陽,卻總是圍著他一個人不知疲倦地轉悠,總是會在自己難過的時候釋放出所有的快樂源,告訴他:“小何老師,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我在這裏啊。”
    曾經有人問他:“何,你看起來似乎並不開心,是因為沒有找到你的公主嗎?祝你的公主早日來到你身邊,帶給你笑容。”
    他不是因為沒有找到自己的公主而難過,他不需要什麼公主,他隻想要晏序,要一顆屬於自己的太陽,他也不是什麼王子,他是晏序的玫瑰,隻可惜這朵獨一無二的玫瑰,離開了土壤便無法存活,他親手掙脫了那片土壤。
    晏序說玫瑰沒有刺就不是玫瑰了,那太陽呢?沒有了太陽,玫瑰甚至不能活。
    “晏序,我後悔了,我早就後悔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哭泣的人看起來那麼易碎,他的心幾乎痛得要失去知覺,畫稿被他緊緊攥在手裏貼近自己的心髒,重複著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
    他是真的後悔了,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否則他必將傾盡所有來換,時光不會倒流,他也沒那個本事讓自己回到當初,於是成百上千個日夜裏他都隻能踽踽獨行,沒人會像晏序一樣為他帶來光亮,僅屬於他一個人的光,早就滅了。
    也是那個時候,許頌帶著一身酒氣闖進了他的畫室,他在陌生的國度裏唯一一個僅屬於他和晏序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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