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他了？是不是？”語氣簡直快要結冰。
    何知從賀喬那裏得知許頌去找了晏序告訴他自己辭職這件事，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他現在根本就拿不準晏序心裏到底是怎麼個想法和態度，更不敢去想晏序知道自己會在劇組見到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許頌的做法幾乎是在一瞬間點燃了何知的不安和怒火，他不是不知道許頌一直都對晏序存有敵意，隻是他需要許頌提供給自己再見到晏序的機會。
    何知原本想著等到了劇組之後他再慢慢找機會一步步把晏序的心找回來，可是許頌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何知，別那麼生氣，你們早晚會見麵的不是嗎？我隻是提前給他打一劑預防針而已，再說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晏序知道這件事之後是什麼反應嗎？”
    許頌絲毫不覺得驚訝，何知會打電話來質問他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事情，電話那邊許久無人應答，許頌以為自己說動了何知，正打算繼續就聽到那邊傳來的何知的聲音，稱得上冷硬。
    “……”
    “許頌，我之所以會辭職，會答應你去美工組隻是因為晏序，也隻能是因為他。我沒有別的辦法，但凡我有其他任何一種行徑靠近他我都不會跟你扯上任何關係。”
    “所以，不要覺得我對你有什麼想法，也不要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機會，我這麼說大概很惡劣也很自私，從頭到尾我都隻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才答應和你合作。”
    “或許我也已經變成了利用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的人，我打破了自己的原則也違背了一開始的承諾。”
    “他是什麼反應我是很關心，但是我沒想著要再從你這裏得到任何關於他的信息。”
    “無論到最後我跟他的結局是什麼我都不可能也沒辦法再去接受別的什麼人了，晏序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會是最後一個。”
    何知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就立刻掛斷了電話，許頌剛想開口卻隻聽到一陣忙音，何知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一如這數年來就不曾給過他什麼機會。
    唯一改變的是他會為了見到晏序選擇跟自己合作，放到以前他寧肯自己一直當個縮頭烏龜逃避這件事也斷然不會像現在這樣。
    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則，也違背了最初的承諾，比何知的原則更為重要的是他心愛的人。
    不會愛人的何知最後成為了愛著晏序的何知，而晏序一直都是愛著何知的晏序，他們之間似乎總有一段時間差，六年的時間差。
    破天荒的，何知找到了晏序。
    這段時間他這個膽小鬼不敢點進兩個人的聊天框發一條消息，生怕消息發出去了就看見那句“對方已經開啟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好友。”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最後一絲希望和堅持的勇氣也都將完全破滅。
    “晏序，我知道他去找你了，你不要生氣，雖然現在可能我根本就犯不上讓你為了我的事生氣。我去劇組不是為了別人，那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因為你在那裏，我想見你。你別擔心，我不會打擾你工作的。
    晏序，不論結局是什麼我都能接受，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要遇見我啊，明明我的晏序是這麼好的人，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我是不是一直都沒告訴過你，我很愛你。或許你不相信，可我沒有騙你，一直以來我都太膽小了，明明你還比我小三歲，可我一直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希望我的晏序星途璀璨，更要平安快樂，不要受傷不要生病，這一輩子都要無災無難，喜樂平安。”
    他說了那麼一大串，卻發現他想說的話那麼多怎麼也說不完，每一個字都是他想了好久好久才打出來的。
    從一開始他就抱著這是他最後一次能聯係到晏序的態度來對待的。
    最後何知是閉著眼睛按下的發送鍵，他不敢確定也不知道怎麼麵對，萬一晏序真的拉黑他了那他要怎麼辦？
    直到他覺得時間應該過了很久，掩住臉的雙手已經有些發酸了，何知才猶猶豫豫地放下手，可他還是不敢睜開眼睛，他一直在祈禱，像他們重逢時在洗手間祈禱晏序不要離開的時候一樣。
    何知隻能寄希望於老天，上次他的祈禱奏效了，那麼這次，是不是也可以有所期待呢？
    窗外有風聲掠過，何知聽到了風的聲音，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征兆，是不是老天告訴他：
    何知，不要擔心，你和晏序不會走散的。
    他真的希望，這一次，上天能站在他這邊，此後全部的人生裏他都可以不需要上天的偏愛。
    何知隻求這一次，唯獨這一次。
    他把自己這輩子全部的運氣拿出來賭這一把，毫無保留地、不留後路地賭一次。
    何知從來不賭博，他向來喜歡安穩的人生，但是在晏序這件事上，他完全就是一個戒不掉癮的賭徒，將自己的全部身家壓上去，一局定勝負。
    許頌的貿然介入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再去選擇步步為營的妥善做法，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晏序，那些素日裏做事妥帖穩重的考量被他全部拋之腦後。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辭職放棄安穩的工作，可以毅然決然地拒絕國外設計所的橄欖枝回到C市，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有一個理由：
    何知最不能失去的就是晏序。
    何知已經下注，晏序來定輸贏。
    所幸，他賭贏了，沒辦法誰讓他是何知，對麵偏偏是晏序，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讓他輸的人。他沒看到那句完全可以殺死他的話，他的晏序最後也沒能狠得下心來給他難堪。
    一陣後怕過去，何知整個人都被泡在巨大的思念和痛苦中，眼眶倏地酸脹起來，心裏湧上一陣酸痛。
    他的消息沒有被拒收，這讓何知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塊免死金牌。
    淚眼朦朧地看向窗外的夜，那裏已然歸於平靜，好像在安撫他驚魂未定的心，好像那安靜的夜告訴他：
    “你看，勇敢一點就好了。”
    何知站起來的一瞬間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變得麻木了，巨大的緊張感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心裏的冷意慢慢褪了下去。
    他幾乎是雙手撐著桌子有些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又艱難地往床那邊靠近，他的身體在碰到床沿的那一刻完全卸力。
    倒在床上的何知依然不敢相信這件令他無比歡欣雀躍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他拿起手機看了又看，晏序沒有回過來消息，然而他已經滿足。
    就像是他以為自己將要跌下萬丈深淵，迎接粉身碎骨的痛楚時，有一個人接住了他。何知活了下來，晏序接住了他。
    晏序的確沒有刪掉他的聯係方式也沒有拉黑他，到最後他能做出的掙紮也就隻是設置了消息免打擾而已，但他也並不認為何知會再聯係他。
    如果真的隻能到此為止，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藕斷絲連。
    他們在同一個城市的天空下生活，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人，早已經被命運死死纏繞在一起，即使一方走到天涯海角也都會帶著另一方的影子和氣息。
    其實這聽起來有些可怕，誰讓他們偏偏是晏序何知呢？
    最後何知在一陣慶幸中慢慢睡去，而另一邊的晏序整夜無眠。
    他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何知，他一度將自己從他的世界裏驅逐出去，像古時候帝王流放罪臣一樣決絕，他也曾為之苦不堪言，他的生活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一團亂麻。
    如果他不曾愛上何知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
    晏序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然而無論是哪一次，結果都是一樣的令人絕望，無論重來多少次他都會愛上何知。
    這不是他能左右的，他沒有選擇，如果說愛上何知是什麼不赦之罪的話，晏序早就已經被推上了斷頭台。
    這世間有人愛得難舍難分，有人愛得淺薄敷衍，有人終其一生也沒能找到真正和自己靈魂契合的那個人。
    晏序不知道自己是該遺憾還是該慶幸，他的愛早已不是難以割舍這麼簡單，何知早已經融進了他的生命和骨血，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抗衡這份心意。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是上天的饋贈還是惡魔的懲罰，又或者是何知一時玩心大起的惡作劇。
    他還要再試一次嗎？
    他還有勇氣再來一次交付全部的真心去愛這個人嗎？
    晏序一直望著何知的消息出神，當他看到何知說出的那句“我很愛你”時，他悲哀地感知到自己的心髒猛然顫抖了一瞬，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的悸動，可他依然忽略不了。
    他們在一起的那兩年，何知極少對他說“愛”，隻是那時候的宴序覺得何知隻是不善於表達愛意，就算他不說自己也知道他們之間是有愛的。
    然而時遷事移，他不止一次的交付出去的真心都被對方棄如敝履之後，誰還能做到一如既往呢？
    那對於任何人都是一種苛求。
    半晌之後，宴序輕歎一聲，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妥協，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想要去找何知的衝動，沒有人知道宴序有多痛苦，他那麼想問個明白，想問問他：
    “何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會不會過一段時間你又變卦了又把我一個人丟下了？”
    這種沒有把握隻能愣愣地待在原地沒有選擇權完全被動的感覺一度快要讓他窒息。
    他不想也不敢等到有一天何知又像前幾次那樣，要麼不告而別要麼沉默不語，他不想自己在何知這裏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他最怕的是自己無法放棄何知的心，即使這個人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在乎他，宴序還是栽在他手裏了。
    他就這麼守著一個又一個的輪回，一次又一次不被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