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序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見，滿地都是空空如也的酒瓶，窗簾也被房間的主人放下來將陽光徹底拒之窗外，昏暗的光線讓本就顯得空蕩的房間更加沒有生機。
    男人靜靜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動靜，周邊的一切仿佛都靜了下來停止運轉。他的情緒已經不像前幾天晚上那樣激烈難以控製，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枯木一樣的心如死灰。往日裏最具神采最吸引人的一雙眼睛如今也布滿血絲，空洞的注視著手裏的照片。任誰看了他這副樣子都會感到無比驚訝：“這人是怎麼了？”
    照片上，是他和何知親密的挨在一起。
    “何知，我們一起去拍照吧，我身邊那些小情侶都去拍照了，我們也去吧，嗯？”
    彼時，何知拉著他的手晃來晃去的，兩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晏序說自己想和何知有一張合照。
    “拍照？”
    何知聽到這話先是帶著笑看了他一眼，晏序一看像是有機會的樣子，趕忙接住話開口說道：“昂，我們還沒拍過照呢，去拍一張吧？”
    “那你早說呀，早知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都沒怎麼收拾，拍出來不好看。”何知有些苦惱地瞪了晏序一眼，又張開雙手在他麵前轉了一圈，意思是讓他自己看看，一點都不好看。
    “哪有啊？我們寶寶最好看了，你什麼時候都好看。”晏序沒說謊，何知本來就長得好看不需要打扮什麼，更何況情人眼裏出西施可不是瞎說的。
    他的何知怎麼樣都好看。
    “真的？”
    誰不喜歡被自己喜歡的人誇啊，何知也不例外，聽到這話心情簡直不要太好，說話的語調明顯上揚，他把手背在身後，歪了歪頭湊近了盯著晏序看，幾秒之後笑了起來，眉眼舒展開來，眼尾彎彎的帶著些俏皮。
    “真的！蒼天可鑒，日月可證！”晏序連忙表起真心，急得就隻剩下沒發誓了。他這副認真的樣子，看得何知心裏軟軟的，隻覺得他的晏序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啦。
    “那好吧，我們去拍照。”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他家領導這才大發慈悲地同意了，晏序拉起他的手就往拍照的地方趕。
    “以前都是些小姑娘和自己的好姐妹過來拍照的，要不就是小情侶手牽著手過來的，還沒見過兩個男孩子要一起拍的。”
    老板一邊擺弄著手裏的設備一邊和他們搭話，他一個人說的挺起勁兒，絲毫沒注意到晏序一旁緊繃著的臉，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晏序幹脆轉了過去不看他了。
    “小兄弟，這是你弟弟吧？”老板還在問著，見晏序不搭話便又轉頭去問一旁的何知，何知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好禮貌性的笑了笑。
    晏序雖然生氣但是也見不得何知這副被為難的樣子，見狀徑直走了過來，拉起何知的手，何知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甩開他的手。
    “我跟我哥關係好，他要上大學了我舍不得，過來在您這兒拍張照留紀念。”
    何知原本想要掙紮的手忽然安靜下來，看著身邊比自己低了一個頭的弟弟，又看了看兩個人緊緊拉住的手，一陣強烈的愧疚感和無力感迎麵而來，那衝擊力讓他險些就要站不住。
    “這樣啊，那你們兩兄弟感情還真是好啊。”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感歎道。
    “老板，能跟您商量件事兒嗎？我們出雙倍的價錢，這張照片我們想自己拍，可以嗎？”一邊沉默許久的何知忽然出聲，晏序有些不明白他們家大少爺想幹什麼，帶著疑惑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但他沒說什麼。
    “這……”老板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攝像機，像是在考量著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您放心，我不會弄壞您的東西的，真有什麼問題我原價賠您一個新的。”何知看出來對方的擔憂，及時補充道。
    老板還是同意了，這個點也沒什麼客人來，於是他就把空間讓給了這對“感情很好的兄弟”，往出走的時候還不停的說：“你們兄弟相處得還蠻好。”
    晏序：“……”您還不如不說話，他這算是花錢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何知看著老板出去了，狹小的空間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望了一眼身邊麵帶委屈又倔強地不想被自己發現的小朋友，他握了握晏序的手，反身抱住他，胳膊環住晏序的腰。
    他又把自己的頭壓在男生的肩膀上來回蹭了幾下，輕聲道：“不開心嗎？”抱著晏序的手收緊了幾分。
    “…一點點，”晏序沉默幾秒，伸手回抱的動作帶著不安，隨即又補充道“哥，我們不是兄弟，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不對？”語氣裏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急切，他想向何知求證。
    “嗯，我們在談戀愛啊，我的男朋友。”何知很有耐心地哄著自己的男朋友，他是嬌氣的更是敏感而細膩的。
    他的私心讓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戀人受到一點點委屈，可是他沒辦法去控製別人怎麼想，兄弟也好，朋友也罷，都不是晏序想要的。
    晏序的不安終於被安撫下來，小聲吐槽：“那人好沒眼光，我明明就是你男朋友，我才不要什麼別的哥哥，我隻要你。”
    “我也覺得，”何知看著晏序眼睛慢慢彎起來，自己也跟著放鬆不少，隨即又哄了句：
    “那還要不要拍照了我的男朋友，別忘了我們可是出了雙倍的價錢欸，難不成就一直在這裏摟摟抱抱，連照片也不要了？是誰剛才非要拉著我來的呀？嗯？男朋友。”
    見對方不那麼委屈了，何知這才提醒他一件事，他們還沒拍照。
    一聲聲“男朋友”讓晏序心裏的那點不快早就煙消雲散了，隻不過從彼此的懷裏分開的時候，何知分明就聽見晏序嘟囔了一句：
    “明明抱著也很好。”像是小狗離開主人身邊那樣，不滿又帶著乖巧，這種認知讓何知有些想笑，於是他低著頭盡力壓下嘴角的笑意。
    “好啦好啦，你笑起來最好看了，別生悶氣了。”一邊哄一邊拉著自家男朋友的手來回晃。
    “一、二、三。”
    隨著閃光燈亮起，他們的甜蜜瞬間被定格，照片上晏序摟著何知的肩膀，兩個人的頭都偏向對方那邊，何知用手撐住下巴，眼睛笑得眯了起來。
    一旁的晏序沒看鏡頭，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身邊的人身上，即使隻能看見他的側臉，也依然能感受到一種溫柔、誠摯、純淨的愛，隻是這些不輕易示人的情愫他盡數給了另一個笑得甜蜜羞澀的男孩子，兩人的甜蜜和幸福快要溢出來。
    “晏序，你怎麼都不看鏡頭啊，都沒拍到你。”何知拿著洗出來的照片仔仔細細看了好半天才發現哪裏不對。說出的話好似在抱怨，語氣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他把照片舉到晏序麵前問他。
    “我已經盡力了，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啊，我的眼睛就隻想看著你，你說怎麼辦？”
    晏序反倒一副無辜的樣子，何知還能說什麼，晏序這話聽的他耳根發燙，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好像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什麼嘛……”
    過了會兒，晏序打量著何知有沒有生氣，隻見這人張了張口又說不出話，臉頰慢慢地顯現出粉色，眼神不停地躲閃著低著頭不看他，即使他不看自己晏序也能看到何知泛紅的臉和悄悄揚起的嘴角，他也笑了。
    “哎呀，我回去就把這張照片裱起來放在桌子上，以後再寫不出來那些英語題什麼的，我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我又不是什麼考神文曲星，看我一眼就會做題啦？”
    “你當然不是文曲星，你比文曲星還有用。”
    “嘁，還說什麼自己英語不好，我聽賀喬說你前陣子還給人家小姑娘講題呢，放學好一會兒了還待在教室……”說話的人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話帶著的那些醋意都快在整條街彌漫開了。
    “你聽他瞎說！”晏序急得就差沒原地跳起來了，
    “他這幾天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天天往樓下跑，我還跟他開玩笑說是不是喜歡上哪個班裏的女孩子了，我真沒做什麼。”晏序幹脆張開雙臂把人攔著不讓何知走。
    “幹嘛？要當土匪還是采花賊啊？”何知睨了他一眼像是在求證著這人說的那些話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實際上就是玩心起了想逗逗他而已。
    “我不采花也不當什麼土匪，我對這沒興趣，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哦~”何知被他那副認真的樣子逗得更起勁兒了，故意把尾音拉得長長的，“就隻是比較喜歡我啊？”
    “不是！我最喜歡你了！最最最最最喜歡你了！”晏序看出來了，何知就是在逗弄他，可他還是那麼較真，少年神色嚴肅了些，像是剖白一樣把何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的位置。
    輕聲道：“我最喜歡你，也隻喜歡你。”
    ……
    過往的甜蜜和苦澀一起折磨著晏序的心，一幕幕像是電影放映一般浮現在眼前，何知的臉始終揮之不去，他抱著自己低聲安慰的模樣，叫他男朋友的時候害羞的模樣，看著照片出神的模樣……
    “騙子，每次都騙我……”
    他真的就那麼差嗎？就那麼不值得那個人回頭看自己一眼？
    一滴淚掉在手中的照片上，晏序慌忙用手去擦那上麵的痕跡，又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停下來。自嘲地笑了笑：人早就不要他了，自己還在這裏擔心會把照片弄髒，還真是自作多情。
    所以從始至終那些甜蜜和幸福他都不曾真正得到，隻是何知願意陪他玩的時候他才會短暫的擁有那些，一旦何知玩膩了，不樂意了，失去了對自己的興趣，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到最後，他有的也隻不過是一張照片，和一隻被他丟掉又撿回來的玩偶而已，僅此而已。
    晏序死死地盯著手裏的照片，眼底一片寒意，掙紮許久後，原本平整的，被他小心翼翼珍藏起來的照片被揉成一團，下一秒又被隨意的扔了出去。
    “不要了，再也不要回頭了……”
    誰再回頭誰就是孫子，沒人會想要嚐試吞下刀子的感覺，那種痛不欲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撕扯，他再也不想經曆了。
    都結束了。

    作者閑話：

    我為晏序撞大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