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去端飯，其實也就是去外麵接一下丫鬟端過來的飯。
    他是關禁閉結束後太子帶回來的，立夏和秋分也沒有懷疑他。
    隻是，看到他和沈隱住一個屋，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羨慕加委屈的。
    都是仆從，這待遇可真不一樣。
    把飯菜接過來，南明在屋裏一口一口喂他。
    “現在外麵已經很冷了，你這次再躺上半個月，雪就鋪了一地了。”
    聽了他的話，沈隱又想往窗外看，但他背上的傷讓他轉不了身。
    “南明，你替我把我舅舅喊進宮一躺吧。”
    “行了，別折騰了，把自己身體養好，再說其他的。”
    南明拒絕了他的提議。
    沈隱扭過頭，拒絕了南明的投喂。
    “沈隱？”
    南明蹙了蹙眉，不解道。
    見他不打算再吃，南明也把飯擱在一邊，問他道。
    “都多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隻是想讓他進來問問沈隱母後的祭日。再說，我也不是對誰都這樣啊，你就答應我嘛，好不好？”
    可能是因為現在他不能獨自做事，倒有些粘人了。
    南明蹙了蹙眉，勸道。
    “沈隱，這件事不著急，他母親的祭日還有一個多月呢。”
    “日久生變，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嘛。”
    可這件事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好辦呐。
    “沈隱，你覺得現在皇帝會讓你見你舅舅嗎？”
    “會的，隻要是有關我母後，他不會阻撓的。”
    沈隱篤定地說道。
    這個人對他剩下的唯一一點情感，就隻有因他母後逝世而對他的一點點愧疚了。
    從小到大，沈隱沒求過他什麼事，所以這件事，他是一定會答應的。
    “那他不會懷疑我的身份嗎？”
    “不會，若是你有心害我，隻怕他是會更高興。”
    沈隱勾著笑道。
    好像一對上這個人，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行，那我去了，你好好歇著。”
    “嗯，你把鬥篷披上，讓個丫鬟給你撐傘，再抱個暖爐去。”
    “好。”
    走在宮裏，每個人都對他視若無睹，好像他已經在這生活了很久了。
    但是，他才出現沒幾天啊。
    太子帶了一個不知來曆的人回來，竟然沒一個人懷疑一下？
    真是讓人抓狂。
    哎，算了，可能人人都不重視這個太子吧。
    南明邊想邊走著，很快就到了禦書房，皇帝辦公的地方。
    至少，他覺得很快。
    此時皇帝已經下朝了，就在禦書房批奏折。
    杜敬慢慢地走了進來，俯下身子貼近他，恭敬地說道。
    “啟稟陛下。”
    “講。”
    沈孤虔頭也不抬地說道。
    “太子帶回的那名照顧起居的侍從求見。”
    正寫著字的手頓了頓，隨即放下了手中的筆。
    “讓他進來吧。”
    “是。”
    “小民拜見皇上。”
    沈孤虔看著殿階下拱了拱手的南明，眯了眯眼。
    “講。”
    “太子讓小民向皇上請諾，讓其與太傅公子一見，以。。。。。。”
    南明想好的說辭都還沒說完，沈孤虔又提起筆批起了奏折。
    “準了。”
    南明沒說完的話，就這樣被堵在了嗓子眼裏。
    緩過神來，南明把自己的震驚咽下，應了句是。
    “那小民不打擾了，小民告退。”
    南明走後，沈孤虔推開自己的奏折，看著自己在畫上落下的字。
    “若是回到從前，慕尚，我們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他突然有點累了。
    沈孤虔本以為，自己作為帝王，什麼場麵沒見過，心早就沒什麼反應了。
    但看到沈隱那血淋淋的背，他還是恍惚了。
    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錯事，一步錯，步步錯。
    可誰能告訴他，哪件事該做，哪件事不該做呢？
    算了，沒人能告訴他。
    一覺睡醒，慕越剛好就看到墨染出現，伸個懶腰，他就下了床。
    “怎麼樣，有什麼收獲？”
    “宿主”，墨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他繼續說道，“資料上顯示，這個世界，是個被詛咒的世界，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個世界，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了。”
    “所以呢？”
    慕越淡定地問他。
    墨染剛要說話，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公子，大公子喊你去前廳，沈王爺來了。”
    慕越鎮定自若地應下。
    “好，告訴我哥，我馬上到。”
    喊完話，仆從也就往前廳回話去了，慕越也開始嘟囔。
    “這王爺，真是莫名其妙。我昨天去找他，他的侍衛說他不在，怎麼今兒他又親自找上了我了？”
    墨染一時半會也不清楚，也就跟著他往前廳趕去。
    一到前廳，慕槿和沈兼程兩個人都是含笑而語，聊得，好像不怎麼投機。
    要不然，他哥怎麼這麼拘謹？
    “沈王爺。”
    慕越一上來便給他行了個禮，隨後才往自家哥哥身邊走去。
    落座，慕越和慕槿皆坐於下座左側，慕槿於上，慕越於下。
    “如今我幼弟也來了，不知沈叔叔今日拜訪，是為何事啊？”
    慕越還是第一回見慕槿如此正經又有點假，假正經，不由得想看他一眼。
    還沒看著呢，沈兼程卻笑了。
    “我與他之間的事，與你何幹？你若想知道”，沈兼程也看他一眼，“我偏不告訴你。”
    額，慕越滿頭黑線。
    這沈兼程怎麼一天一個樣？
    “行啦，沈王爺，有什麼事您就在這說，我哥又不是聽不得。”
    慕越開始在兩個人之間和稀泥。
    沈兼程挑挑眉，問他。
    “你確定？”
    “確定。”
    “好，那我可就說了。”
    “說吧，我洗耳恭聽。”
    沈兼程揮揮手，示意丫鬟侍衛都下去，慕越挑眉，倒想看看他想說什麼話。
    “我已經活了快一千年了，那宮中掛在樹上的紅絲帶，是我每年都會去掛的。”
    沈兼程語氣淡淡地說道。
    慕越眨巴眨巴眼，沒什麼反應，慕槿心裏倒是震驚，但麵上是一點也不顯。
    端起茶，他喝了一口壓壓驚。
    “也就是說，你活了很多年了，並且每次都帶有記憶。”
    聽到慕越的推測，沈兼程點點頭。
    “對，而且我記得我每年去係紅絲帶的那一天，正好是你的祭日。”
    聽到這慕槿可就清醒了，他心中隱隱有股急切，他不知道是什麼，但讓他很煩躁。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弟弟已經死了？”
    “對啊，你沒發現嗎？他上回落水回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聽到沈兼程毫不驚訝的話，慕槿又看向慕越，試圖從他那裏找到答案。
    慕越垂下頭，不看慕槿，反而問沈兼程。
    “你監視我？”
    “什麼叫監視，我隻是偶然發現，然後才想深入研究的。”
    沈兼程答得理所當然。
    “這皇宮內，處處是眼線，要不然你猜上次那個太監怎麼說到一半不說了？”
    “那最後為什麼還要讓他告訴我，驗證我的猜想？”
    慕越自然知道這皇宮的複雜，隻是他不理解，為什麼最後這些人最後又改變了主意，放任他去了解這一切皇家秘幸？
    慕越一開始是根據沈隱對沈孤虔的態度，再加上皇後於冬雪夜早逝，他才如此猜測，沒想到，竟然真的給他猜對了。
    沈兼程也不看他了，望向窗外，輕聲吐露。
    “因為，一個真相，一個我們都在尋找的真相。”
    “我們，還有誰？”
    慕越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緊緊盯著沈兼程，一秒也不想移開。
    “也是你，另一個你。”
    沈兼程扭頭看著他，突然又搖搖頭。
    “不對，是你，也不是你。”
    “什麼意思？”
    慕越追問道。
    “應該也是和你一樣，是個任務者吧。”
    聽到沈兼程的話，墨染的手抖了抖，正好拍在慕越的後背上。
    隔著一層衣服，慕越瞟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墨染，他繼續問。
    “那他現在呢？”
    “死了。你既然出現在這裏，他肯定消失了已經。”
    沈兼程話語中似乎還有點悵然。
    慕越若有所思，繼續問他。
    “那這個世界已經存在了一千年了，還是說你一個人活了一千年？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人和你一樣嗎？”
    慕越頭腦是清晰的，越是刺激，他越是興奮，卻也越冷靜。
    看他一眼，沈兼程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我去試探過了，這個世界上，好像隻有我一個人活了這麼久，其他人都是每次又重複之前的生活軌跡。沒有記憶，每一次的重新開始，都像新生，但他們沒一個人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為什麼偏偏是你，活了近千年？”
    慕越看著他說道，似乎想看穿他的內心。
    沈兼程笑了笑，卻盡顯蒼涼。
    “因為詛咒，因為，自作自受。你沒發現嗎？這是一個不完美的世界，好像所有東西，在這都不美好。”
    慕越就這樣看著他，繼續說道。
    “你說的不美好，是因為沈隱嗎？這個世界對沈隱不好，所以沈隱死時，詛咒了你，讓你也體會這種感受，對嗎？”
    聽到慕越的話，沈兼程倒有些驚訝。
    “確實同你想的一樣。”
    沈兼程點點頭，讚同了他的回答。
    “那王棄呢？他又是誰？”
    聽到慕越提到這個名字，沈兼程眼中的震驚藏不住了。
    “你認識他？”
    “上回去你那棵樹那裏時，正好碰上了他，還聽到了他說他又活過來了。”
    “這麼說，他也帶著上一世的記憶？”
    沈兼程還在思考著，慕越還是想知道他的身份，於是又問了一遍。
    沈兼程看他那麼想知道，也就把自己知道的他的身份告訴了慕越。
    “他啊，他就是一個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的小人。為了錢，什麼都能不要。上一回，他在皇兄麵前妄想妖言惑眾，我早看他不爽。後來，在兩國交戰時，他想叛國投敵，被我逮住了，按軍規處死了他。”
    “那這樣說，他就是那個細作了。”
    慕越喃喃地說道。
    說完，他又抬頭問沈兼程。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沈兼程誠摯又純粹地看著他，努力想說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但最終還是放棄。
    “我說不出來，可能是因為覺得你行，可能是因為過得太久了，想結束這一切，也有可能，隻是想毀了這個不美好的世界。”
    聽到沈兼程的話，慕越一雙眸子沉靜又有力量，仿佛要把他看個透徹。
    被兩個人的對話搞得稀裏糊塗，慕槿不想其他，隻想知道自己的弟弟究竟這麼樣了。
    搖著慕越的肩膀，慕槿成功地讓他的注意力到了自己身上。
    “我問你，我的弟弟，慕越真的死了嗎？”
    慕越抬頭，看著這個快要哭出來的哥哥，冷靜無比地看著他。
    “是，在落水時就死了，被沈隱害死了。”
    聽到這話，慕槿癱軟了身子，眼淚也奪眶而出。
    他的弟弟，原來早就沒了。
    虧自己還一直蒙在鼓裏。

    作者閑話：

    哈哈哈，腦子裏都是和大餅，一時沒想起來和稀泥，問了室友才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