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岩見孟文筠單獨走出警隊，立刻給孟舒海發去消息。
    朗懷霆臨時出院，直奔警隊找孟文筠，沒想到孟文筠正好去醫院看他，兩個人誰也沒有碰到誰。
    但孟文筠和孟長盛卻在醫院碰個正著。
    孟長盛趕忙上前叫住他“文筠……來看朗懷霆啊，他剛走！”
    “……”
    孟文筠擰著水果低著頭，暗忖：剛走？去哪兒了？
    “他擔心你，提前出院了！這孩子一身傷，也難為他了。”
    “……哦”
    孟文筠擔心的緊鎖眉峰，但嘴上隻是應著，沒有去看孟長盛。因為他怕自己一旦抬頭看孟長盛就會不自覺想起一張憤怒的臉。
    這張臉，如今和顏悅色，充滿愧疚和慈祥，他實在不想去破壞，但也接受不了他的變化。他最多能做到不去理會他。
    “……你，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出任務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逞強，尤其正麵交鋒的時候，不要隻想著拿下對方，你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
    孟長盛局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但又好像有一肚子要說的話。
    “你要是遇到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來找我。”
    “嗯。”
    “那我先走了……”
    孟長盛一步三回頭，上了車。
    孟長盛剛走不久，孟文筠電話響了起來。
    “哥，有沒有想我？”
    孟舒海換了一部電話。
    “我想單獨跟你見一麵！是單獨哦，隻能你自己來，你敢不敢？”
    孟舒海聲音詭異且偏執。
    孟文筠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突然意識到，其實孟舒海現在是驚弓之鳥，他全部心思都在玩命和報複上，所以他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出來。好不容易他主動提出第二次見麵，如果還是這麼多人埋伏，那隻能讓孟舒海警惕性更高，那樣想抓捕他就更難。而且還會造成意外傷亡，尤其朗懷霆，他不能讓他有半分差池。
    想到這，孟文筠說道“你還敢打電話，你連基本的誠意都沒有，跟我談什麼見麵？”
    “孟文筠，你不會是不敢來吧？況且是你沒有誠意在先，我隻和你一個人見麵，你卻安排那麼多人，當我傻嗎？尤其是你跟朗懷霆膩膩歪歪那個樣兒，我看著就惡心。”
    孟舒海頓了頓，繼續說道“公平起見，隻有你和我，怎麼樣？”
    “你也配提公平？死在你手裏的那些人，你可曾想過要對他們公平？”孟文筠氣憤得幾乎吼破聲。
    “哼，是他們自己蠢，我很公平的，對你也是一樣。我們約在小時候經常玩的天台，如果你敢帶其他人，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天台……”
    孟文筠不由得向後踉蹌，天台是孟舒洋墜落的地方。那是他少年時埋下的痛。
    “你想不想知道舒洋是怎麼死的？”孟舒海突然陰邪地笑問道。
    “怎麼死的？？”孟文筠脊背繃緊，神色驟聚，他幾乎不敢呼吸，生怕聽不到孟舒海的回答。
    “下午你來天台找我，我就告訴你，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孟文筠思緒難以平複。他的耳畔回蕩起舒洋的歡聲笑語，稚嫩的麵孔浮現在他眼前，他不由的心裏疼起來。
    少年時的一切都是真摯的，作為唯一的妹妹，她離去的畫麵，即便過去多年，也依然在孟文筠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而對於孟長盛偏激的冤枉，是他心裏最大的刺，從刺入心髒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都沒有拔出來。
    天台他必須去，非去不可。
    回警隊的路上，他想好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下午如果我單獨去，會有三個結果，要麼我把孟舒海繩之以法；要麼我失手；要麼兩敗俱傷，最壞的可能就是同歸於盡。多留孟舒海一天，就會讓這個世上多一筆爛賬。我必須親自解決他……但這事不能讓懷霆知道，他傷還沒好，我不能讓他出任何事。一直都是他保護我，這次，我來保護他。
    朗懷霆終於在警隊門口看到孟文筠的身影，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你提前出院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再說哪有剛住院就出院的？”孟文筠雖然在責備他，可說話間盡是心疼的口吻。
    “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在醫院裏躺不住，早點出來還能給重症傷號騰個床位。”朗懷霆沒有說出自己的擔心，他怕孟文筠心疼他的傷勢。
    孟文筠除了不放心朗懷霆的傷勢，他此刻更多的思緒在下午的交鋒上。
    他看看手表，時間還早。他必須找個理由支開朗懷霆。
    隻是麵對溫柔似水的朗懷霆，他舍不得，舍不得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舍不得對他撒謊，但比起這些，他更舍不得讓他犯險。
    他的眼神無意中落在椅背的皮衣上，搖頭一笑：這件衣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隻要一脫下來，肯定要放在我這兒，就好像我這兒是他的專屬衣架一樣。
    他手指輕柔的撫摸著皮衣，仿佛在感受它上麵的溫度。
    “都換季了，皮衣怎麼還放在這，你又不穿。”
    “我總忘了收起來。”
    孟文筠點點頭，拿起他的皮衣順手穿在自己身上，煙草氣息圍繞著他，從發梢掠過臉頰，又拂上鼻尖，嘴角。不濃不淡，這種感覺就像在朗懷霆懷裏，聽他抱著自己講故事一樣。
    他深深吸一口殘留的煙味，聞了聞，用手揉搓衣袖，嫣然一笑，神情沁人心脾。
    清秀溫和的臉深情地望向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看了很久很久。眼神裏閃爍起溫潤的光，笑得像小時候一樣。
    “你穿它幹什麼，冷嗎？”朗懷霆納悶。
    “有它在，能讓我想到你……”
    “早說呀，我本人就在這兒，還穿衣服幹嘛。”朗懷霆略帶調侃，笑眼中帶著光。
    孟文筠依依不舍地避開那束光，低下頭，回了回神，嘴巴張開又合上，半晌，說道“以後戒煙吧懷霆，對身體不好！”
    他的聲音似一道暖陽融化厚厚的積雪。潤得純粹，透徹，璀璨，不夾雜任何雜質。
    “戒煙？那得慢慢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戒掉的。”朗懷霆明顯有求饒和僥幸的成分。
    “那你現在先答應我，說你以後肯定會戒煙。”孟文筠著急道。
    朗懷霆看著他，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神不寧，他這段時間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你今天怎麼了？怪怪的……”
    孟文筠歪頭一笑，打岔道“我不是本來就很怪嘛，這才是我呀！”
    “誰說你怪了！瞎說……”他護短道。
    “再說我就喜歡怪的。”他小聲呢喃，孟文筠沒有聽到。
    “快說呀，你到底答不答應我戒煙？”
    “好好好，我答應！”
    “不行，你要說，我朗懷霆答應孟文筠從現在開始戒煙。”孟文筠正色道。
    “要這麼嚴格嗎？……那好！”
    他清清嗓子，認真地說道“我朗懷霆答應孟文筠從現在開始戒煙，從今天開始戒煙。隻要孟文筠下達命令，我都照做！這樣可以了吧！”朗懷霆開著玩笑，彎下腰，眯著眼睛對孟文筠做個鬼臉。
    他看著他的眼睛，出了神：之前沒注意過，他眼睛的顏色真好看，在陽光下是淺淺的棕色，淺的剛剛好……
    朗懷霆故意把眼睛瞪得更大，湊近他“我眼睛裏有星河大海嗎？我怎麼感覺我們文筠要拔不出來了呢！”
    孟文筠臉色一紅，把頭側過去，頓了頓道“胡說八道什麼……對了，我爸那有一份文件，你現在幫我去取一下好嗎？”
    “局長那？這麼看來，你和局長和好啦？！”朗懷霆欣喜地問道。
    孟文筠低下頭，心想：孟長盛或許是個稱職的警察，可作為父親，他對我而言……太痛苦了。很多事因他而起，他輕輕鬆鬆帶給我的傷害，卻需要我窮盡一生來療治。和好兩個字離我太遠，眼下還是先解決孟舒海吧。
    “你去幫我取一趟吧……”孟文筠沒有正麵回答他。
    朗懷霆見他有意回避，不再多問，對於孟文筠的想法，他永遠都尊重和支持。
    “當然沒問題，可一定要現在取嗎？”
    “對，別人取我不放心，這事不能耽誤，你現在就去。可以嗎？”
    朗懷霆看看時間，腦子裏算了算路程，說道“行，那我快去快回。等我！”
    “……嗯！”
    他剛跑出去，孟文筠又馬上追出來“哎……懷霆！”
    “啊？怎麼了？”
    戶外的光線照在朗懷霆身上，讓他看起來全身散發著耀眼的金光，碎發在風中浮動，硬挺俊朗。寬闊的肩膀，讓人不由得想靠近。
    孟文筠望著他，嘴角上揚，心裏的決定更加堅定。
    “沒事，路上注意安全！”
    朗懷霆爽朗一笑，溫柔地調侃道“舍不得我走吧！我很快，等我回來！”他利落地關上車門，一腳油門消失在遠方。
    他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見，才舍得收回深情的眼眸。
    獨自呢喃道“其實我想說，我不確定下午去天台是什麼結果，萬一……萬一我出什麼事……你別生我氣。我必須親手解決孟舒海，不能讓他再這樣為所欲為……更不能讓你受到傷害！”
    他深呼吸，定了定神，係好朗懷霆的皮衣。眼眸中逐漸射出冷戾的寒光，堅定又瘮人。
    出發之前，孟文筠回了趟家，他埋頭在記事本上留下一段話，用一根香煙做書簽夾在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