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隊，你的意思是這家精神病院有問題！”宋可瞪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嘶，那是醫院，不是假煙假酒，說有問題就有問題。我是說這不符合常理。下午我親自去跑一趟，看看這個病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磊子把那光頭的事查清楚。”
    “我跟你一起去。”朗懷霆話音剛落，孟文筠立刻接道。
    他第一次這麼主動，朗懷霆倒有點不適應。
    寂寥的陰風落滿精神病院，讓人渾身上下都感到壓抑，連空氣都伴著支離破碎的猙獰。
    這裏每個窗戶都用鐵絲網纏繞著，每個病人都穿著整齊劃一的病號服。刻板得讓人透不過氣氣來。
    走在陰冷的樓道中，兩側緊鎖的病房裏時不時還會傳來各種鬼哭狼嚎，和置身地獄沒什麼兩樣。
    朗懷霆寬肩闊背，英挺的脊背。黑色的皮衣幾乎把他融到黑暗陰冷的樓道裏，他腳下生著沉穩的風，那一身正氣仿佛能鎮住這裏所有的妖邪。
    與他相比，孟文筠倒是習慣了與陰暗詭異作伴，這些對他來說，像是午後難得的放鬆。黑暗和陰森讓他覺得舒適，因為那是他最熟悉的氣息。他亦正亦邪的臉龐上帶著從容，雙手插在褲兜裏，邁著修長的腿，像到自己家一樣自如。
    穿過荒涼的林蔭道，有一處爬滿荊棘的長廊。那裏坐著兩個精神病人。
    其中一個說道“聽說老羅得到了一些特殊的幫助，所以能如願以償的離開。”
    “不用羨慕老羅，人嘛，聽風八百遍，才知是人間。有些事冷暖自知也挺好。”
    這個畫麵倒是合了孟文筠的口味，他停住腳步，饒有興趣地拉上朗懷霆一同坐下來。
    懶洋洋地深吸一口冰冷又陰翳的空氣，呼吸中甚至還伴隨著發黴的味道。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感覺格外舒適。
    “你還蠻清醒的嘛！”孟文筠打了個哈欠道。
    一個病人用得意的眼神看著孟文筠道“你是新來的螃蟹吧？這裏很好，把你在這兒埋上幾年，你也會清醒的。”
    孟文筠認同地點了點頭“這裏的確很好，沒有外麵的紛擾和肮髒，有的時候甚至很難分清究竟是精神病院裏麵的人有問題，還是外麵的人有問題。”
    “新來的，什麼意思？那如果一定要區分，你說到底誰有問題？”
    “這還用說？當然是外麵的人有問題，因為他們很髒。”孟文筠表情略帶誇張道。
    朗懷霆覺得他此時的樣子，又可愛又可氣：誰會跑來跟精神病人聊的這麼“投緣”？這家夥對正常人反倒沒這麼主動過。算了，由著他瘋吧，他心裏壓了太多的事，無處釋懷。他需要出口。
    “你又是誰？”病人對朗懷霆問道。
    他遲疑一下，道“哦，我也是新來的螃蟹！”
    孟文筠撲哧笑出聲來，露出兩顆小虎牙“朗蟹霆，你的自我介紹好簡短啊，沒有誠意嘛。小心我剝奪你24小時在我身邊的資格哦！”
    難得孟文筠有興趣，朗懷霆搖搖頭，眼底帶著溫和，起身鞠了一躬。“兩位前輩，我叫朗蟹霆，初來乍到，請多多指教。”
    “哪裏哪裏，外麵人心鬼蜮，魑魅魍魎，咱們今後就是自己人了。”
    “人心鬼蜮，魑魅魍魎……”
    孟文筠漸漸收了臉上的笑容，病人的一番話，把他拉回到現實。
    “沒錯，外麵暗無天日，但你卻孑然一身。沒有人懂你、在意你、信任你，你甚至找不到一個能夠陪你說話的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朗懷霆對這一席話，仿佛有著惺惺相惜般地徹悟以及感同身受。他內心難以平靜，自從幹刑偵以後，他和人心鬼蜮，魑魅魍魎對抗多年，世間百態早已經看了個遍。他太懂那需要什麼樣的偽裝；沒有人能與之攜手並肩，隻能孤軍奮戰，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悲壯。
    孟文筠不由地望向對麵的朗懷霆，心道：他本可以和世人一樣，說我變態扭曲、陰森恐怖，但他並沒有，反而卻在這兒陪我一起玩一起瘋……說起來，我身邊好像隻有他。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人就是這麼奇怪，像是有某種相互吸引的磁場。當有人盯著你看的時候，你一定能第一時間發現他。
    那一秒，朗懷霆仿佛讀懂了他的眼神，像小時候一樣：我會陪你。哪怕你曾經反感我，沒關係，我現在臉皮厚的很……你其實從來都不是魔鬼，而是落荒而逃的小孩子，什麼都沒有，隻能帶好麵具瘋狂奔跑。
    兩個病人麵麵相覷，遺憾道“看來他們和看熱鬧的水母一樣，不會在這待太久。”
    孟文筠神色一緊，猛然轉頭。
    “你說誰？”
    那個名字早已經刻在他的骨髓裏，他眉間登時燃起瘋狂的殺意，極美的身姿甚至已經披好血色戰衣。
    “看熱鬧的水母來過這裏？”
    朗懷霆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對啊，他以前聽過羅尚汀的演奏，前段時間經常來看羅尚汀。他還教老羅怎麼跟醫生鬥智鬥勇，怎麼表現出康複的樣子，還教他怎麼割開自己的手腕。”
    這下朗懷霆聽懂了，他立刻拉著孟文筠去調監控。
    回到隊裏，孟文筠發瘋一樣，挨個篩查精神病院提供的監控視頻，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繃緊了邪魔般的殺意，隻為找到他在意識中演練過無數次要殺死的那個人。
    當然拚命篩查的不止他一個，看熱鬧的水母如同上了警隊通緝榜一般。
    “這兒呢，這兒呢！”彪子激動地喊著。
    “就這人，他來了好幾次！可是他每次都把帽子壓得那麼低，而且醫院這破設備，根本看不出長相啊！”磊子有些失落。
    “不！從體態上一樣可以推演。”
    孟文筠眼神如炬，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他直勾勾盯著這個畫麵，腦子裏如同掃描一般，瘋狂上演著特征分析。
    “男，年齡在30歲以下，身高183左右。下巴在說話的時候明顯有高抬動作，如果不是頸椎病那就是十足的傲慢。而手部動作伴隨說話的節奏，不似常人用手指比劃，而是用手掌表達，表明此人自負，或者有錢有勢有足夠多的話語權。試想一下，一個正常的男性，如果不是生活中極度壓抑，誰會在精神病院這樣肆無忌憚的談話？越是這樣他越是有種病態的人鬼反差……或許他可能還有些……特殊癖好。比如在生理方麵。”
    在震驚於孟文筠異於常人的大腦之於，朗懷霆默默地注視著孟文筠，眼眸中盡是憐惜：極度壓抑……除了凶手，這也是你和精神病人攀談的原因吧。你究竟被壓抑成什麼樣子，身上的傷、心裏的傷，要怎麼樣才能被治愈。
    “你怎麼看出來他生理方麵有特殊癖好？”磊子眼神中帶著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