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到了懸崖的邊上，為什麼你要當著你的小愛人的麵？把我救上來。你都沒有看見他黑著臉嗎？在你擁我入懷時！他一定會鬧你很久的。我隻能裝作暈過去了，再也不要醒來。也許那樣你會多看我兩眼。不然，我再怎麼麵對你呢？我是多餘的啊——
    我的靈魂坐要我的床頭，看著你為我那麼溫柔地放在床上，蓋上被子。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可以那麼溫柔。那麼焦慮地叫大夫，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那麼慌張。你終於看見了我白衣上的的腥紅，我沒有上過藥，因為我沒有。它本來好像流血沒那麼厲害的，被你的長鞭一勒，就又裂開了。我好喜歡你這樣看著我，你的眼裏終於也有那麼一會隻看著我。連你旁邊的小愛人，你都沒有理。他鬧你，你都沒有理。
    我坐在床頭看著你，托著腮，像那時我在旁邊看你處理教務一樣。你那麼細心地幫我塗了藥，叫人查是誰傷了我。可是你還是不要查了，查出來，你會傷心的。你的手都在發抖，為什麼呢？難道你冷嗎？是啊，我的屋子跟你的可不能比，我屋裏冷多了。怎麼都沒人給你加衣呢？你還是回你屋裏去吧！別凍著了，病了可就難受了。傷口被一圈一圈的包了起來，看你的動作那麼輕柔，緩慢而韻致，好像我是珍寶一樣。然後摸了我的身子，你第一次那麼認真的看我的身子，用指尖一點一點地來回撫摸。我很瘦，骨頭一根一根地數得清楚。其實我有吃飯呢，不知道怎麼還是這麼瘦？我看你那麼憐惜地樣子，嗬嗬，就當你也有一點點喜歡我好了，反正我自欺欺人也不是第一回了。你的眼神那麼憂傷，看著我的時候，不要這樣好嗎？我不知道那個大夫都跟你說了什麼？你那麼絕望的樣子，我好心痛！你的小愛人怎麼還不來安慰你？我看見你掉了淚水下來，你是在哭嗎？你真的是在哭嗎？你怎麼會哭呢？不要哭！你為什麼要哭呢？
    你說你還想喝我泡的胭脂琉璃，可是……唉——有很多人願意為你泡的。你不會沒茶喝的！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哭的。你要喝什麼樣的茶都會有人給你泡的。
    你起身把我放好，出門去了。沒關係的，這樣就很好了，不可以貪多的。我也累了，睡吧！
    醒過來，是半夜了。窗外雪花停了，一片雪白的，紅梅在雪下還是那麼顯眼。我想出去走走，悄悄地去看看他吧！可是我卻怎麼也走不出屋子，真奇怪。我天天都是這樣進出的，明明什麼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算了，也許是老天讓我不要再幻想了。回床上縮著吧。我看到我的床上多了一床很大很軟很厚的被子，而且床上也不止我一個人。
    我不敢看。他終於把我們這些其他人都處理了嗎？哪怕我還沒有醒過來，他都把我送人了嗎？不要……怎麼會這樣？我心疼得歸縮起來，窩在角落裏，遠遠地離開那張床……現在的我還有什麼用。他怎麼會還留著我！為什麼要把我從懸崖下救上來，我都已經不會再來打擾你……我想哭，可是卻幹幹地什麼也流不下來……
    “清兒——”那麼溫柔叫我的名字，那是他的聲音。是你，是你在抱著我睡嗎？我幾乎坐在地上，一下子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你醒了嗎？為什麼哭？”你還是那麼溫柔地跟我說話。要是是在我跳下懸崖之前，這樣跟我說話，那該多好。我就會傻傻地再等下去。可是現在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再也不讓你為難。為什麼你又要來打擾我呢？我隻想帶著我對你的愛離開，用我最後的一樣東西——我的生命來成全你。難道都還不夠嗎？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啊——
    “清兒——清兒——你醒一醒，為什麼哭？清兒——”
    你的聲音好心碎，像琉璃上布滿了細細地裂紋。不要這樣叫我的名字，我會很心痛很心痛的。為什麼我都已經跳下了懸崖，你卻要用長鞭把我救上來。是不是為了報複我當日要回眸多看你一眼，糾纏你這麼久？我隻打了你的小愛人一巴掌啊——是他先給了我一刀，再說你也打回來了－－算了，嗬嗬——我就當你是在擔心我，就當你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的我，反正我自欺已經十年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會。
    你又睡下了，吻幹的我淚，那麼小心地抱著我。要是在以前，我大概要高興得一整夜睡不著吧！不知道明天你的小愛人那裏你要怎麼去交代。
    唉——窗前的梅花開得真漂亮。我真是瘋了，才會種一棵這樣的樹放在這裏。紅梅上的白雪其實要是再微融一凍，結成小冰才更凜冽而清香。當年我要是回眸隻看那一樹胭脂琉璃多好，為什麼偏偏還有他。這樣我們兩個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是不悔，可是他……唉——
    看天——明天就晴了，這雪就化了。今年沒收雪，大概明年就隻能喝泉水茶了。胭脂琉璃要紅梅上的雪才能泡的，明年大概要等下雪才能泡了。那是他最喜歡的呢！也不知道他那個鬧騰的小愛人泡得好不好？希望他已後喝茶的時候會偶爾還想起我來。有一個傻瓜不顧一切地愛他，愛得連自己都沒有了。還想什麼，反正我就是死了沒臉再去見父王母後了！我可把他們氣死了！他們下輩子可千萬別在攤上一個像我這樣不孝的兒子，丟光了他們的臉。如今的我就更不用說了。死了好啊——要真滑下了懸崖還能看看那底下是什麼呢？我一次也沒看到過底，說不定真是黃泉，開滿了火紅火紅的彼岸花，就像我那樣絕望而又炙熱的愛，可以灼傷人的眼睛，灼傷靈魂……真是亂想多了，我還是睡吧。
    那一睡，也不知世上已千年。
    我看著他飛揚的發絲裏夾著白色，還是那麼溫柔地抱著我。我們在後山看夕陽，他看著遠處，隻是喃喃地說著：“清兒，已經十年了。我十年沒有好好地愛你，你也十年都沒有理過我了，哎——我們沒有那麼多十年再等下去了。清兒，你醒一醒，好不好？你不是說後山這裏的夕陽最美嗎？你看一看啊——”我看見他坐在懸崖邊上，頭頂的白梅灑了我們一身的花瓣。我張開眼睛看著他，他老了，長了胡子，頭發花白。十年而已，他不是該隻有四十歲嗎？怎麼會這麼老呢？帶著那麼絕望的表情。我的心好痛——為什麼我隻睡了一會，你就被成了這樣。我也許應該再心痛也乖乖地守在你的身邊，一直照顧你！他們是怎麼照顧你的，讓你變成了這樣子。淚水落了下來，滴在你白色的衣服上。你不喜歡白色啊，他們不知道嗎？為什麼要拿這樣的衣服給你穿呢？我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臉，他莫生氣才好。以後還是我來照顧你好了，他們真是什麼也不會？
    “清兒？清兒！你醒了！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的，你隻是跟我生氣而已！我就知道你沒有死！清兒——我太高興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會回來陪我的！”你那麼緊地握我的手，抱緊我。聽你的聲音，很開心。還好不是又惹你生氣！
    “我隻是睡了一會。”我真的隻是睡了一會。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隻是累了，所以睡了一會。我知道你一定會醒的。”你真的很開心呢！看來我醒過來是對的。
    “我醒了。”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他要我醒過來作什麼呢？
    “清兒，今天沒有下雪，你看梅花還是開了。它十年都沒有開過了，你看，它又開了。”你的眼睛裏都隻有我，真好。“清兒，你還給我泡茶好嗎？”
    “好。”當然好，隻要你說，隻要你還要我……
    “天晚了，我們回去好嗎？”
    你問我？我要回答嗎？不是都由你說了算嗎？我不是隻能聽你的話嗎？
    “清兒，你在想什麼？不想回屋嗎？那好，我陪你在這裏坐。我們看夕陽．”
    “我……我們回去吧。”
    “好。”你抱著我，順著那時我走上懸崖的路下山……你的懷抱依然那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