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飛，又是一樹紅梅。
    我突然低頭看著自己，愣愣地，隻穿著一縷輕紗。
    不冷，居然不冷！
    回屋落寂地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裏的臉上沒有紅色的手印。被那麼大力地打了——你下手沒有留情，我知道——火辣辣地痛，居然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就像我自以為是的愛情，心已破成了一地殘片，任人賤踏。表麵上卻沒有半點印跡，我依然笑著為你做著那些你習慣由我做的事。那時你說我做得最好，處處合你心意——為此我高興了好幾天。傻傻地以為可以為你做一輩子。
    摸著那一處地方，被打了——還以為今生你都不會再碰我了呢？原來還有打可以挨——
    厚厚地脂粉隨著指尖的輕輕擦動“嗉嗉”地落了一地。原來我塗了這麼厚一層呢？洗了吧，誰看！也許是我早知自己無臉見人才塗上這厚厚地一層。
    水慢慢地剝落了偽裝。
    十年，一個青春年少的姑娘都該人老珠黃了，何況我——一個男寵。
    換件衣服吧！突然怎麼就冷了。
    白衣在櫃裏躺了十年，微微泛黃。穿上吧，暖和多了。發帶也還在，束上吧！這才是我的衣服。我喜歡的衣服，為你十年沒有穿過了。
    燒一壺水，泡一杯茶。
    雪下得這世界如琉璃一般美，那一樹胭脂已讓我心疼了十個冬天，也讓我為你泡了十個冬天的茶。那一年，也是那一回眸——在那一樹紅梅下。
    你在和你的小愛人下著棋，看著我皺起了眉。他是在意你的其他人，而我就是那其他人中間的一個。他是你手心裏的寶，我卻連秋草也算不上一根。他的臉上有一個巴掌印，你看見了。你卻看不見我腰際血淋漓……你替他還了我一巴掌，外贈一句“賤人”，而我腰際的血又有誰來替我討還？
    收了那讓我傷心的花上的雪，再給你泡一次“胭脂琉璃”。我依然是那樣溫柔地將茶送到你的手裏。你抬頭那雙鳳眸中已經連接我茶的信任都沒有了。
    卻接得那麼順手，“什麼？”你眼裏的懷疑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你連假裝地收斂都沒有。
    “胭脂琉璃。”我依然是那樣的溫柔，展開的最美的笑。那怕心已痛到無法呼吸。可你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我都不知道我怎麼笑出來的，也許對著你，我隻會笑。“後山有一樹奇梅，香味獨特。我想去收一點花上的雪……”
    “泡茶嗎？”今天你怎麼會多問一句？你知道不知道，你這無心一句，而我卻在動搖。不要讓我動搖，讓我安然離開，不再成為那其他人的一個，幹擾你和你的小愛人。
    他鬧你，你會皺眉。你皺眉，我會心痛啊——
    “先收吧，有什麼用再說。”我依然對你說不出一個字的假話。我隻是想收一點放在手心裏，讓我帶一點純淨走……你不會沒有人泡茶……
    你點了頭。我悄然退下。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和你的小愛人了。
    後山那一樹梅，是我種的，隻是你不知道。那時的我，以為我是你的唯一，種下了兩株梅。白的是我，綠的是你。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隻有白梅活著，綠梅卻連一天都沒有活過。是在那時，上天就告訴了我，我愛你，隻是我愛你！你不愛我，從來沒有過。是我癡心妄想……以為我放棄一切跟你，你會有一點點感動；以為我的溫柔能博你歡心；以為我的乖巧會讓你憐惜……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唯一！那怕一個瞬間！從五份之一到十分之一，五年；從十分之一到二十份之一，五年；而後成了其他人……一夜之間……
    我連等的希望都沒有了，可那樹白梅卻還在開。我卻依然愛你，如我當日的回眸。
    白梅啊——誰讓你在這雪地裏一點也不顯呢？那似有若無的暗香卻又有誰會仔細體會……攀著枝頭，站在懸崖的邊上，手心裏是一把含著花瓣的雪，聞著有香味。雪水順著手臂流進衣袖裏，有人來收雪卻不帶東西的嗎？我知道你不會發現，哪怕你連最細小的暗器都能看到。
    雪很大，也很滑。我放開手裏的枝頭，一個不穩，足下一滑，身後是很高很高的懸崖，我看過無數次，都沒有看到過底，也許連著黃泉……
    紛飛的雪很快就會掩去我失足的痕跡，你不會發現什麼？就算你來找，我也隻是不小心滑落。你若能歎息兩聲，我就很滿足了……
    耳邊風在響……
    也許我們那時就隻該擦肩而過，是我不該回眸多看你一眼，強求不屬於我的愛，讓你的愛人多挨了一巴掌。真抱歉！可我真的很愛你，不惜一切……我的名聲……我的地們……我的尊嚴……我的驕傲……
    如有來世，要記得不可回眸，莫累他人……
    喜悲劇者就此打住，要喜劇地請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