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腿蜷縮成一團，像嬰兒在母體中最原始的動作，清冷的風吹起厚重的純黑天鵝絨，帶起微微清苦的氣息，如上好的Cadbury，澀重的苦味中尤以察覺的清甜，連綿成玄色的曲線，像無數個夜晚維拉的天空。
    遠處的燈火一個個地暗敝下去，漸漸跨入沉寂，透過花木，月光篩下安靜的疏影，被海洋包圍的維拉，一如既往的恬靜。
    那些帶著斑點的牛羊，純淨的眼睛，怕是已經安靜地闔上了吧？我失神地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夏夜的夜空格外的高遠而清晰，無數閃如螢火的星子，亙古地望著大地，清亮如水，其中有兩個特別的明亮的，糾纏在一起，合成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瞳眸。
    雙子星。
    那樣模糊而又熟悉的笑意。莫言，我有多久沒看到你笑了呢？
    別人都說，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哪怕有一天你愛的人他不愛你了，忘記你了，但隻要看到他開心，看到他笑，就會比自己幸福還要高興得多。
    可是，為什麼我一想到你的笑容，就會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鈍痛呢？我無數次在夢裏看到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亙古如水，如教堂壁畫中天使的臉龐，不染塵埃，半垂著眼，分不清是涼薄還是慈悲。
    風信子的花朵層層疊疊，瑩白若雪，撒在維拉清清的牧草地上，不輸月光的風華。瑩蟲微藍色的熒光，在雨後的農場，與天空閃爍成一片，天已未央，風輪又開始嘎吱嘎吱地轉動起來，仿佛一切的喜怒悲哀都與它無關。
    等到天亮了，在維拉的農場上，它又會默默地轉起來，形狀就像小小的，如瓊觴一般的花朵，露水浸染。
    傾城如斯，像超脫了五行之外的曼陀羅華。
    “戴維。”我從寬大的沙發上直起身來，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揉了揉宿醉的頭，拖長了聲音喚道。
    然後就開始屈起手肘專心致誌地數綴滿鑽石的勞力士一點一點的時間。
    三，二，一。
    “少爺。”冰山臉很快便出現在我眼前，聲音比臉更冷。雪白的麵孔幾乎全部隱在黑色的鬥篷中，相比之下那雙淡金色的眸子就如貓王一般內斂而深沉。
    容貌卻精致如同畫中走出來的吸血鬼先生。
    我的嘴角輕輕地勾起一個弧度，這家夥，其實也挺好看的嘛，幹嘛總是穿得像個老頭子一樣，成天服喪似的。“戴維，莫言他——”
    我換了個腿搭在靠椅上，神色慵懶，已經看不出昨夜的淩亂。
    戴維見狀微微一愣，旋即低下頭，極其緩慢地說：“大少爺已經安排好了，就在萊頓，您要不要去看看他？”說罷還極認真地望了我一眼，深邃的眼睛裏滿是看透你的神情。
    我有些失笑，聳聳肩，攤開雙手，掌心朝上，無所謂地笑道：“我若是現在去看他，他恐怕又會把我趕出來。也罷，隨他去吧，萊頓倒也蠻適合他古板得跟書呆子的性格。”
    戴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臉又扳起來，一絲不苟地走出去，Gucci的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上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背影比黑色的鬥篷更威嚴。
    我看著他，又搖搖頭。
    莫言啊莫言，你還說我是小孩子。
    “隻要你不離開荷蘭，你去哪裏都可以。不要走出我的視線，這樣就可以了，就算你不想見到我。”我輕輕地端起手中輕輕搖晃的水晶高腳杯，玫瑰色的酒液如血一般在微光下反射出流光溢彩的美感，如凝結的血液，輕托著的五指就愈發的蒼白可怖。“隻要讓我知道你的存在，我哪怕不看到你的笑，也可以啊。”
    隻要想到你，哪怕不看見你的笑，哪怕不看見你很幸福的生活，隻要想到你還在，我就會很安心。
    一飲而盡。BloodMray口感極佳卻有稍許辛辣，薄唇豔紅如血，我在初生的陽光下微笑，有些炫目。
    你開心，我便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