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7章 竹風輕動庭除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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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思緒飛快地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彎,男子像是看穿她所思所想,輕點她的前額:“青兒忘了師兄未拜入師傅門下之前曾經雲遊四海遊覽各地麼?”青璿點點頭,狀似恍然大悟般,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他:“可是,連師父也不知道,玉師兄你……”
    玉寒清看著仍陷入苦惱中的女子,隔了許久方才開口:“師傅不知道,不為稀奇。因這蠱蟲之說,本就傳自南蠻夷荒之地。我曾去過那裏,原本以為這一說隻是傳言,卻原來真有其事。”“他會死麼?玉師兄。”青璿沉吟良久,對玉寒清這番解釋心下已是大半了然。若是毒藥她興許還能憑借日後搜尋自己找到解毒的法子,可這是她曾在書中讀過卻不曾親眼見過的巫蠱之術,即使她有心治療,也不知從何下手。
    麵對著少女的詢問,玉寒清不答反問:“那個人,對青兒很重要麼?”青璿聞言旋即抬頭,望進了他那一灣並無波瀾的星眸當中,看著男子唇邊關切的笑意,青璿似是微微出了神:“玉師兄,青兒曾和他約定過,要治好他的身體。青兒,不願做言而無信之人。”
    話到此少女突然停頓片刻,繼而又將眸光望向那躺在病榻上的玄色身影,緩緩開口。雖是極輕的話語,卻還是清晰地傳入了玉寒清耳中:“而且,青兒也不想他死。”
    是。她不想他死,不想從此再也見不到那抹孤傲的身姿。是從幾時開始的了,心底那抹暗暗湧動的情緒。她自認對待愛情絕非容易一見鍾情的人,然而與寧宵遠以往不過見過寥寥可數的幾次麵,卻是每一次在見到他時都會讓自己那些小情緒莫名地一再翻湧。冷漠五言的他,清清淡淡的他,漠然的他,脆弱的他。不過相識短短數月,那抹清傲的身影便像是根深蒂固般移進了她心中,奇怪的是,她並未覺得這感情的產生顯得突兀,倒更像是生來就該如此。
    拉回飄遠的思緒,青璿帶著些許期待的神情詢問玉寒清:“玉師兄能治好他麼?”她知道,當下,他便是唯一的期望了。而後者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良久,久到青璿以為自己會溺斃在這種死寂中沒了呼吸時,玉寒清如往日還在長白山對她提出的所有無理要求都答應一般,輕啟雙唇,雖隻有淡淡一字,卻仿似給了青璿最大的支撐力。他說:“好。”
    若是少女此刻看著他的眼眸,也許便不會忽略了那些深沉似海的情意。如果她看到了他眼中溫柔背後極力隱忍的痛楚,也許在請求他救寧宵遠時她會猶豫。如果她知道日後自己帶給他的傷害窮其一生都無法償還,她寧可自己死也不要他代自己承受那些本與他無關的傷害。很久很久之後,他仍然是她溫潤如玉的玉師兄,仍然可以賴著他像小孩子一般撒潑。隻因為她知道,他是自己永遠的玉師兄。
    然而她沒有看他。她隻是歡喜地謝過她最信任的男子之後,便跑到了躺著寧宵遠的房間內。玉寒清隻是站在原地,任由飄落的花瓣灑在肩頭,一如與她初見時的場景。少女媚眼靈動,神采飛揚的問自己:“呀,你會武功?”自此之後,任由世間百花齊放,他都再也放不下心頭的這抹青翠怡人的綠色。
    他忽然覺得,她好像再也不會看他。她的眼裏,多出了那抹玄色身影。而他,此後也再不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男子了罷。嘴角有一絲落寞的笑,在他離開長白山後的那段時間裏,她發生了多少不為他所知的事情,他又有什麼權利過問呢。最希望的,不過是她能快樂,這樣無憂慮的一直笑下去。因為,他是她最尊敬的玉師兄。
    床榻前的女子,渾然不覺窗外那道青色身影的寥落,隻是細細端詳著沉睡中的寧宵遠,在心中描繪起他的模樣。銳利冷淡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兩片比花瓣還要薄的雙唇,不似雪那樣瑩白到透明的肌膚,卻另有一番清俊的意味。他長的其實也很好看呢。青璿在心中暗暗想著,又看向他那薄唇,人說薄唇男子皆為薄情郎,是響當當的負心漢。誒呀,自己在想什麼呢。
    看了良久,青璿便自顧自地開口對他說起話來,也不管他是不是聽得見:“你知道嗎?玉師兄已經說了,可以治好你,以後你便不用每年都忍受那種痛苦了。”寧宵遠聞絲未動,青璿複又低低笑出聲:“本來說好由我親自治好你的,可是現在連我也沒辦法啦。好在有個無所不能的玉師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屆時治好你之後,你若要依照約定覺得我贏得不夠光彩想要帶我回宮我也不會有怨言的。”
    病榻上的人像是聽到了她所說的話一般,眉頭習慣性地微微挑起,垂著頭的青璿並未看見,仍是自顧自地在繼續說著,話語裏像是帶了埋怨,又像是自責:“你以後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呀,你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會痛會苦的吧。方才硬生生的把人推開,萬一讓人撞著哪裏了你怎麼賠?”此時的寧宵遠早已醒了,事實上,在青璿坐到他身邊來時,他便已經醒了。隻是好奇少女來的目的,便隻是依舊閉著眼佯裝假寐。
    他沒有想到會聽到她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別人興許聽了會滿頭霧水,但他清楚分明。她在怪自己方才推開她將自己一人置於險境中,她在為自己擔憂。寧宵遠睜開眼,便見著垂著一張小臉的青璿,隱約可見,少女在說這些話時俏臉上微微有些泛紅。不覺一笑,眸中的溫柔也不經意間悄然展露。
    “玉師兄問我,對我而言你是不是很重要的人,我沒有回答。我也不知道,隻是我知道我不想看你一直被那可惡的餘毒纏體,長此以往,就算是玉師兄也治不好你了。我不想你死,也不想看到你眼中那抹刻意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傲。很奇怪是不是,我也覺得呢。明明我們認識沒多久,可是每次在你麵前,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像我了。”青璿兀自說著,渾然不覺眼前人早已轉醒,此時抬起手來輕輕撫上了她的青絲。
    被觸摸的感覺讓青璿愣了愣,猛然間抬起頭來,見寧宵遠隻是靜靜看著自己,唇邊那抹笑意卻是極其分明。仿似被他溫柔的眸光看的有些癡了,青璿竟也隻是愣愣地回望著與他視線相纏,半晌都沒說話。
    “我臉上很髒麼?”突兀的聲音響起,是從寧宵遠略微嘶啞的喉中傳來。青璿呆了呆,像是終於回過神來,好半天也隻是答非所問地對他說:“你醒了?”寧宵遠帶著那抹病態的笑意悠然說道:“自你進屋後,我便醒了。”看著他促狹的雙眼,回想起方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他若是早就醒了,那不是全被他聽去了麼?
    思及此,青璿隻覺麵上一陣火燒般的熾熱,再不敢那樣肆無忌憚地將一雙眼放在他身上。見少女全然沒了往日的舌燦如蓮,寧宵遠亦是不語,撫在她一頭青絲上的手也放了下來,轉而握住了搭在床榻上不知放在哪裏的一雙小手。冰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青璿有片刻的怔忡,帶著些微的不可置信,抬眼,即是寧宵遠潮濕的眸光:“王爺你……”
    “是四哥。”寧宵遠淡淡開口。而青璿像是沒能反映過來,那抹並不常見的溫柔蕩漾在寧宵遠眼中,長久都未消散。很久很久,兩人就這麼相顧無言的四目相對,青璿甚至因為驚訝而未抽回手來,隻是由他握著。良久,少女倏忽綻開一抹笑靨,映著窗外泄進的絲絲陽光,靈動異常。“四哥……”朱唇輕啟,那兩個字從少女嘴中如清泉般泄下,聽在寧宵遠耳中,格外動聽。
    雖是臨近入冬時節,此刻房內卻是一片溫馨。繾綣之意充斥了房裏之人的一呼一吸間,久久,久久仍未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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