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第二十四章 我欲與君同歸去(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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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願麵對的,也還是要硬著頭皮相見。不但要逼著自己這麼做,還要徹徹底底地接受。這就是所謂人生,這就是所謂的不得已的選擇。生老病死,最後隻剩下衰草蘄艾,這麼折騰,值得嗎?
    繞道去學校東門外的快餐店買了兩份韓式石鍋拌飯加一個海帶排骨湯,回到宿舍已經臨近中午。
    妮娜睡醒了,靜靜地坐在英子原來的床鋪邊沿,半眯著眸子惺忪地瞧著我。昨晚的妝還沒來得及卸,炭黑的殘色在眼周暈染開來,堪比熊貓。一見她這樣,莫名地,我樂了。她在
    這一刻仿佛又回到初見的時候,還是放不下對她的舊識和情感,不論她再怎麼改變。因為隻有我們,見過她真實的那麵,見過她最美最純潔的時候。人生若隻如初見,豈不完美?可完
    美是種奢侈,這不成承受的奢侈於你於我都一樣。
    有什麼是比生死還大?有什麼比失去還難過?有什麼比背叛還憤怒?不想卸下的包袱可以背在背上欺騙一生,憑借著仇恨活下去痛苦的終將是缺乏勇氣的自己。原諒,如此簡單,又如此不易。何苦?何來?該是畫上節點的時候了。之所以沒完沒了,是因為我們不依不饒。
    “怎麼不去洗漱?牙膏牙刷洗麵奶我都給你預備好了。”
    突然,我很想學著榮遠澤的招牌動作去揉揉妮娜頭頂的軟發,於是我那麼做了。她似乎是被我這個舉動叫醒般,抬著眼睛看我,咧開嘴笑出來,珍珠色的牙齒整齊地排列著。那笑容漂亮得讓我一陣心酸,永遠,求你永遠讓我被這樣的笑容包圍,求你不要吝嗇於你這麼燦爛的表達。一方表示著諒解,一方顯示出安心。
    我笑著拎起剛買的外賣:“看看我們今天吃什麼?哈哈,有你喜歡的韓式拌飯,我叫人多加了好多雞蛋醬。還有海帶排骨湯,美容又滋補。”我把東西放在書桌一角,再找張報紙
    鋪開來,接著把兩個盒飯端出來擺好,“湯是要吃完飯再喝,還是現在喝?”
    不知道妮娜現在的飲食習慣是怎樣的,吃的東西會不會太油膩?算了,先讓她在我這裏湊合一頓。
    “我想先喝海帶湯。”她開了口,突然從背後伸出手臂抱住我,悶聲道:“渺渺,昨天我說的話太多分,對不起。”
    其實她完全不必道歉,昨晚的我們都很過分,都十足瘋狂。為了尋求憤怒的逃生口而橫衝直撞,即使令對方受傷也在所不惜,我們始終還是孩子,雖然自己都不願承認。
    “沒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我拍拍她白皙的手背,“這位同誌,撒嬌是允許地,但是餓著肚子撒嬌是自虐地。”看著她放鬆下來笑臉嫣然的樣子,將所有惴惴的情緒擱回肚子裏,我也安下心來,“先去洗漱吧。”
    她聞言鬆開手,朝我做了個鬼臉走向盥洗室。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我繼續手上的動作。
    小曦已經有三個晚上沒回寢室,也沒有短信或是電話。擔心的情緒沒有絲毫紓解,集中在今天早晨爆發。我在她的手機裏留了言,讓她無論多晚,今天一定要回來。我明白她一開始是不願看到我,所以總跟我錯開作息時間,避開見麵的可能。但起碼她會回寢室,晚上熄燈之前她肯定是在宿舍的。最近她開始整晚整晚的不會來,起初我編各種各樣的謊話應付查寢老師,後來能說的理由都用完了,我就想出來一個絕招:樓長來查寢的時候我在她上鋪的被子裏塞兩個枕頭進去,做出人的大概形狀,再提前把燈關掉,表示已經熄燈休息。樓長開門進來也不會開燈,隻大體上看一下是兩個人就走了。這招一出,屢試不爽。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早晚有露餡的一天。我打定主意要解決這別扭的膠著狀態,今晚要她回來,必須跟她好好談談。
    “啊!這是什麼東西!渺渺!快拿毛巾來給我,好疼!疼死了!”
    妮娜慘叫著跑了出來,臉上沒有衝幹淨的白色泡沫冒著煙,感覺像在她臉上沸騰,她白嫩的皮膚被瞬間灼燒得紅腫起來。我一驚,趕緊去拿毛巾。那東西還在妮娜臉上腐蝕著她的
    皮膚,我顫抖著用毛巾去輕拭那些泡沫,眼睜睜看著妮娜的眉毛、睫毛成片成片的脫落下來。一股生石灰的幹澀味道鑽進鼻子,刺激著我的神經。
    “疼!嗚嗚……好疼!”
    妮娜哭了出來,眼淚滑過她臉上皺縮起來的皮膚。她一流淚,生石灰便更加劇烈地在她的眼睛周圍起反應。
    我的心,涼了半截。
    “妮娜,這樣不行,我們得去醫院。”我用紗巾圍住她的臉,攙她起來,“不要哭,你臉上的可能是生石灰,遇到水會起劇烈反應的!”
    因為睜不開眼,我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她猛烈地打著抖,身體像風中的搖擺的樹枝。誰遇上這種突如其來的災禍都不會平心靜氣,我緊握住她的手。
    “渺渺,我的眼睛。”她想伸手去抓,被我按住,“不要碰!不會有事的!堅強點!我們先去校醫院。”
    如果這個時候我也跟著亂,就沒有人能幫她了。
    校醫院距離新校區步行隻需五分鍾,在我們所住的宿舍樓的右後方。
    掛了急診外傷科後,醫生給妮娜清理傷口。她一直抓著我的衣擺,緊緊地攥著。見她緊張,我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放心。”可是看著那紅腫的被化學藥品灼傷的皮膚,我死死
    壓抑的哽咽還是泄露了一絲出來。我怕自己控製不住會哭出來,輕推妮娜的肩膀:“妮娜,我出去給榮遠澤打個電話,等會兒咱們去市醫院再看看。”妮娜點點頭,鬆開了我的衣角。
    我開門出來,又把門帶上。握著手機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直到我整個人也隨著抖動起來,胸口一陣陣地發悶,翻攪著嘔吐的感覺。快捷鍵就是榮遠澤的號碼,我哆嗦著打過去,
    他立刻接起來:“是我,出什麼事了?”
    “遠澤,妮娜被……被生石灰燒傷了,現在在校醫院……”我話還沒說完,就哭了出來。因為就站在清創室門口,我捂著嘴憋著抽噎。
    “等著,我就來。”
    掛了電話,我頹然癱坐在椅子上,手指冰涼,冷汗直冒,心卻焦急地沸騰。妮娜在盥洗室用了什麼才弄成這樣?如果是洗麵奶的話,我洗漱的時候也用了,為什麼我沒事?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一樁接著一樁。現在的我什麼都不願意想又不得不想。太累,太難過,難過得已經忘記了難過是什麼。好在榮遠澤快到了,好在他馬上要來了。想到這兒,我深吸口氣,定了定神,伸手抹掉臉頰的淚痕,收拾起所有的痛走進屋裏。妮娜一聽到我進來,伸著雙手胡亂在空氣中劃撥著找我。我捉住她的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我懷裏。
    醫生已經清理好創麵,簡單地包紮過後,他對我道:“緊急處理了一下,不過她的眼睛還有痛感,不停流淚。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休息,我叫救護車送你們去市立醫院再檢查一下吧。”
    謝過醫生,目送他出,我輕聲安慰妮娜。她臉上的灼傷並不嚴重,眼睛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她在我懷裏靜靜地抽搐,緩緩地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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