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皂角的香氣，他微微扭頭，侍女小巷捧著盤子靜立在身後，盤子上是鞋子和披風。
    “小巷，你看，我把你吵醒了。”
    侍女小巷低垂著頭，微微躬身，疾步上前，半跪著把鞋子端正的放在他的腳邊。
    他低頭看著，是自己的那雙鞋子，白色的鞋麵，細密的黑色針腳，在青色的石板上端放著。
    腳抬起，手絹裹住，被安放到鞋裏。
    竟然是暖的，大概是在暖過了的吧。
    他嘴角含笑，看著這個沉默的侍女給他穿鞋。
    鞋子穿上了，侍女小巷依舊跪著，他歪著頭，看著鞋前少女的黑色長發，齊眉的劉海，低垂的長睫毛顫動，白瓷一樣的肌膚泛著月光，朦朧可愛，不自禁的伸手摸摸了她的腦袋，手掌下麵的少女在微微的發抖，他手裏揉的動作進行到一半就停住了，手收到身後，抬眼看屋頂，哪裏還有人，火並的兩人早不見蹤影，他歎了口氣，低頭看身子已經完全伏在地上的侍女，“家裏可還有人？”
    輕微的搖頭。
    “你可有親戚投靠？”
    有些大幅度的搖頭。
    “可有去處？”
    劇烈的搖頭。
    他扶著額角，有些氣餒，索性蹲下身來，躬身在她耳邊輕輕的吹著氣，“侍女小巷，我娶你可好？”
    侍女小巷終於不搖頭了，而是徹底僵住了。
    他嘴角抑製著笑意，伸手在侍女身上戳了戳，似乎很滿意這僵硬的程度。
    這對於侍女小巷來說，堪比噩夢吧？他心裏想著，嘴角笑意盎然。
    他拍拍衣角，站起身來，垂下眼睛又看了一眼依舊伏在地上的侍女，慢慢抬起頭來，環顧四周，臉上神色平靜，眼神清明，嘴角的笑意甚至還在臉上。
    月亮隱進雲層裏，院子裏暫時一片黑暗，不能視物體，黑暗中，他細長的眼睛明亮，在黑夜裏看來甚至有些淩厲，黑色的發散著，陰影遮住了臉，寂靜黑暗裏，他的聲音平穩而且略顯單薄。
    “我夜間一向淺眠，打架的話不要有聲音。我本卑賤之物，命不長，想你們定能早早脫身。隻這活一日，就要睡一日的覺。各位人才自然不屑比我這樣的人，隻春夏之間，也要注意修身，早睡晚起才最好。強身健體自是好事，你們少有機會交流，恰逢此處，如蒙不棄，可於日間互相比武切磋，此處人眼稀少，倒不必如此辛苦藏匿。權當我活的這幾日，見見世麵。以後還請你們多為照拂。代為沒來的轉達。”
    這麼長的一段話，他說的不緊不慢，一字一句，聲音不大但是清晰。
    說完了，有些累，舉步向屋內走去，路過少女身側，停了一下，“你起來吧，地上涼氣重。”
    月亮從雲層裏出來，月光灑了一地，看清了他略帶疲乏的臉，“我哪裏配得上人跪呢，虧你這麼用心。早膳幫我準備米粥吧。”到了門前，掀起簾子，也沒有進去，“若是下次再有此事，就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死了吧。”，說完了，也不等誰的回話，抬腳邁了進去，簾子啪嗒一聲合上。
    細竹絲做的簾子左右搖晃著，透過細細的縫隙，白色的衣衫背影搖搖晃晃，漸漸模糊成一團。
    庭院靜靜無聲，侍女小巷抬著頭呆呆的看著，嘴巴張了張，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出來，可最終還是閉上了，緊緊的抿著，眼淚在大大的眼睛了轉著圈兒迅速積聚，低下頭，一滴一滴，水滴滴落在青石板上。
    天將明未明。
    被尿憋醒了的小和尚，迷糊著雙眼，抓著褲繩，迷迷瞪瞪的從茅廁回來，四周還有些有些暗，他隻覺的耳畔生風，嗖嗖，影影綽綽。
    莫是鬼魂出沒？
    可憐的小和尚被嚇著了，抓著褲子一溜煙的跑，到床上被子從頭蓋到臉，哪裏還能再睡，史無前例的起了個大早，當了一回全廟和尚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