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瓷 第十八章 冰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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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蘇璽開了車來接衛柘二人。見杜清明跟著,心頭到底有些不暢快,卻無太多表現,淡淡地禮節性問好,一路望繁江市走,再無言語。
繁江機場。杜清明背著行李,念及幾日前自己方從此返回安平,卻又要離開。隻是這一回,身邊多了一個衛柘。
順利登機,衛柘一坐上便閉眼靜息,杜清明還是困,起得早,未睡足,靠著假寐。餐車過來送了三明治,杜清明提起精神來吃些,味道卻不好,兩片麵包間夾著稀薄肉醬,淡得很。
懨懨地咬了一口就扔在一邊,繼續睡著。
杜清明對坐飛機一直有些微的恐懼。高空低壓讓耳膜疼痛,下降時失重感又讓一顆心懸起來。這回好在並未遇見氣流,還算穩定,因無大礙。
不多時降落,三人行出,氣溫驟然降下來,北方的冬天到底和南方不同,杜清明有七年的體驗。穿得厚了好多,隻蘇璽仍舊是薄薄的大衣,冷地哆嗦,杜清明少不得把行李頭的棉衣取出一件。臃腫而款式老舊的灰衣,蘇璽看了眉頭一皺,最後還是訕訕地披在身上,看來有些滑稽。
正是大年初二,街頭行人還不多,打了車,一路望龍鳳寺方向去。衛柘路上同師傅閑聊,東北人說話衝,可喜和氣得很。
下車,龍鳳寺本是清朝建的,曆經這許多年,修繕擴建,一片都圍起來作了公園。因下過雪,白茫茫一片蓋住林木。空氣中寒流湧動,略有細小雪粒落下來。
杜清明念及之前的七年。北方的冬天大抵都是一樣的了。正愣神間,蘇璽同衛柘開始交談。
“不是說在這左近麼?看這模樣,怎麼似有人居住?”蘇璽雙頰與鼻尖都凍地紅了,看起來反倒愈加嫵媚些,楚楚可憐,看地杜清明挪不開眼睛。
“唔。隻說是他家老宅曾在此,不妨同周圍人問問也好。”衛柘四顧,天冷,又是年裏,出來遊玩的人一個也未見,寂寂的隻有雪在下。
好容易見門衛室內仿佛有人,三人走過去敲開門,見裏頭極窄的一間,一張小床,並桌椅一套。有老頭子抱著暖爐在看電視。
“什麼事?”老頭子半眯起眼睛問道。
“老伯,”衛柘往前一步,“不知老伯對這龍鳳寺近周可熟?”
“唔!”老頭子取出一支煙,顫巍巍點上了,吸一口:“熟的。別的不誇,我自小就住在附近,熟得很!你要問路?”
衛柘麵上一喜:“不是問路,向老伯打聽個人。”
老頭子吐出一口氣,默許了。
“不知老伯可知道,這龍鳳寺近周曾住過一戶李姓的人家?家中有個女子叫李方萍的。”說的正是徐東宇母親的名字。
“哦?”老頭子眉頭一蹙,額上皺紋堆起來。“姓李的倒是不少……隻是二十幾年前拆遷都搬走了。李方萍?這個人……”沉吟不語,手中煙灰抖落半截。“唔!對了,仿佛是有一家的小女兒叫這個,隻後來嫁到南方去了……”
“就是她了!”衛柘笑道:“不知老伯可知道她家遷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個就不知了……唔,不過當年的老街坊,倒有幾家同她家關係好的,該能聯係到的。”老頭子話題一轉:“隻你是什麼人?怎麼打聽這個?”
“這個……”衛柘溫言笑道:“她兒子同我少年時候同學,最近聚會,要想法子聯係他。”
“當真?”老頭子半信半疑,不過見衛柘三人都無甚不妥,便道:“我今晚上回去問問,你們明天還這個時候,到此找我來!”揮揮手,似有逐客的意思。
離開公園,蘇璽一路上臉色都沉著,似乎極不安,手緊攥住,白的骨節突出來。
尋著市中繁華處一家旅店住了,蘇璽便待在房中鎖了門。夜間說著同去尋些吃食果腹,蘇璽淡淡語氣拒絕。杜清明心中反倒有些輕鬆,裹了厚衣服,圍巾帽子都戴上,同衛柘走出來。
北方年的凜冽,空氣是凍上的,吸入肺中,輕微刺痛。
說來夜間街市上人反倒較白天多些,原來都是看冰燈去的。杜清明愛新鮮,鬧著要去瞧,衛柘淡淡一笑,也應了。
一路趲行,見街邊有各色小吃。楊家吊滬餅,香油果子,朝鮮冷麵,米腸,不一而足。有吉林打糕,雪白糯米糕上頭沾了紅小豆料。因瞧它賣相好,紅紅白白,燈光打下來紅的膩子幾近透明,另灑了些芝麻粒,愈加勾人胃口。
二人腹中正餓著,走上去要了一份,且行且吃著。衛柘笑言一頓無葷受不得,又買了熏肉餅子吃。杜清明瞧著膩,隻把那一份打糕吃著。
糯米本有嚼頭,軟軟入口卻化開,上頭紅豆麵細膩散了,唇齒間都是甜,又有紅豆的清鮮,膩不起來。味好,杜清明不由多貪了兩口,好大一分,已給她吃了一半。
正挖了一勺子望口中送,不妨衛柘手伸過來,把勺子搶了去。
“呃?”
見杜清明一臉無辜看著自己,衛柘無奈道:“你胃本就不好,這糯米是頂胃的東西,不易消化,怎麼能多吃?省省罷,在外頭可不想拖著你這病號。”
杜清明撅起嘴,卻無可辯駁,灰溜溜跟在男子身後,瞧他吃過了餅又把剩下打糕掃淨。
衛柘麵目清俊甚至有些秀麗,行事說話卻全然並非如此。尤是他吃東西模樣,大口吞咽,似小虎進食,瞧得杜清明心中暗暗好笑,又忍不住去看,挪不開眼睛。
且吃且行,不多時便可見五色冰燈鱗次櫛比,行人亦是越發的多。
杜清明正瞧地目不暇接,不妨衛柘拽住她胳膊。“總不瞧路,別在外頭把你一個大活人丟了!”男子戲謔。
杜清明心中暖開,背過身子偷偷笑,狐狸一般。
女子不再多說,隻顧看四周景致。此時正行至鬆花江側,兩岸冰燈如晝,剔透冰殼折出絢麗光芒。更有冰製的亭台樓閣,儼然錯落,映了彩燈愈加似幻境一般;江中飄動河燈,紅的簇在一起,星羅棋布,隨水流緩慢移動。此較之在安平夜空所見孔明燈不遑多讓。
又隨人潮望前走了些時候,走得乏了,二人在一處亭中坐了,正麵對一彎點了河燈江水。
杜清明愣愣瞧向江中河燈,星點光芒在眼中閃爍,身側衛柘閑閑翹著腿,手抱在胸前。
“半月,如今可滿意了?”
“什麼?”杜清明回過神。
“也不知道是誰,昨晚上小孩子也似,哭著要攆路,無奈才帶在身邊。”衛柘促狹擠擠眼睛。
“這……不是你說,本要我打下手的嘛!”
“做我下手?”衛柘漸漸收起臉上笑容,淡然道:“怎麼,於物魂世界,可有什麼感觸?是不是打破你多年形成觀念?”
“之前當然不敢想象。隻是少年時候做過的夢。誰知道,竟然可以成真。如今……仍覺有些不真實。”
“它們是真實存在的。不隻是物魂。萬物有靈。隻要靈,也就是精神力,意識,足夠強大,都可以建立自己的世界。域。”
“這樣?”江風過來,杜清明覺一陣寒意,不覺間望衛柘處靠了靠,轉而又覺訕訕地,退回來。不曾注意到男子眼中細微失望。“那……哪怕是做夢,或者小說中的世界,若是其中包含精神力足夠了,都是真實的世界?”
“不夠強大時,它們亦是真實存在,隻是不夠穩定,過於微弱。”見杜清明瑟瑟縮在一旁,衛柘不動聲色把望她方向近了些。也不過是一點距離,實質上未讓她暖些,隻是他覺自己到底是靠過去了。
“這樣……”杜清明似有所悟,思忖了些時候,轉頭過來:“先撂在一邊;倒是今次蘇璽的事情,若無意外,明日就可了結。你說……若徐東宇仍舊活著,他們見麵,她要做什麼,他才會滿足,才會覺得當年的事情得到補償?”
“各人想法不同,妄加揣測沒有結果。”
“那……若你是徐東宇?”
“我?”衛柘先是一愣,旋即啞然失笑。“怎麼可能是我。若真是我,當初不會選擇同蘇璽一起。”男子仰起頭,吐一口氣。“況且,哪有那麼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