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況正如玥芙瑤料想之中。
    玥曆二百九十八年三月初九，大厲與納蘭氏和談成功，達成秘密協議。
    四月初二，芙瑤公主接到西北密報：柔刹汗王曾格聿番暗中調動兵馬屯集柔厲邊界。
    同日，芙瑤公主亦接到納蘭家族一明一暗兩封信。
    明的是給朝廷的奏章，稟明納蘭氏已按密約內容準備就緒，擇日安排押送上京。
    暗的是鳴霄寫給玥芙瑤的信，告訴她這次朝廷指明要有納蘭家弟子押送器械上京。納蘭家眾人與江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宜與朝廷來往過密，遂唯有素來鮮為人知的八弟子，也是納蘭慕的關門弟子適宜隨行上京麵聖，並請朝廷不要張揚此人身份。
    四月初五，探子來報，納蘭氏派遣的眾弟子已上路，但隊中並沒有納蘭氏八弟子。此人身份不明，行蹤難測。
    大玥皇宮。
    芙瑤公主拿著鳴霄送來的密信反反複複地仔細閱讀，卻依然眉頭緊鎖。
    接到密信，看完不直接銷毀，這的確有違芙瑤公主的性格。
    可這封信實在令她頭疼。
    書法飄逸靈秀，盡顯大家風範。
    遣詞恭謙得體，好似君子正行。
    乍一看，難責其咎。
    可是……
    玥芙瑤左看右看，就是覺得這鳴霄故意跟她過不去。
    這個鳴霄到底以為他自己是什麼人啊？和談時全由他出麵也就罷了，因為玄蒼等人久居離塵之境，不想摻和這些雜事。
    她可以理解他們作為首席弟子，難免有所忌諱，不想跟朝廷交往甚密。
    好，這一點我不跟你計較。
    可是，現在憑什麼連一封信都由他鳴霄來寫！
    而且從頭到尾似乎都隻是代表他個人的觀點，納蘭氏的其他弟子他提都沒提！
    玄蒼哪裏去了？
    讓玄蒼提筆書信就那麼難？抑或是擺明了的蔑視朝廷？
    就算玄蒼不理這些事，當時參與和談的踏影和凝萼呢？
    還是他鳴霄自視甚高，認為執筆提書這種事隻有他弄墨軒軒主才有資格？
    還有，什麼叫“唯八弟子素寡聞於江湖，可避事端雜言，遂為此行不二人選，將擇日啟程”？
    難道被人家知道他們納蘭家跟朝廷有來往，是一件很見不得人的事？難道他們家的人都不屑此行？難道離塵峰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真就那麼好？
    玥芙瑤想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
    既然八弟子隨行上京，隊中又怎麼會沒有他的身影？是謹慎起見，還是故意耍著她玥芙瑤玩？最最可惡的是：一封信前前後後她都看了個遍，可她就是沒看出來——這即將來京的納蘭慕八弟子，到底是何許人也！無名無姓，就算是個關門弟子，你鳴霄也總該跟我說清楚他是誰吧？
    ——可這信上，連個名字都沒有！
    還大閨女似的，見不到人了都！
    玥芙瑤此時還不知道，這是胭脂玉故意跟她過不去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納蘭氏的關門弟子會是日後幫她揚名天下的最佳搭檔，也是阻她掌控天下的最強對手。
    想了又想，看了又看，玥芙瑤還是沒能看出個頭緒來。
    一氣之下，將信一把火燒了。
    反正她從來都是這麼處理密信了。
    如果不算她燒了信後踩上的那兩腳的話。
    好你個鳴霄！耍著我玩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位鮮為人知的八弟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天底下，還真就沒有我玥芙瑤不敢會的主兒！
    離塵峰，淩蒼閣。
    胭脂玉於閣樓飛簷之上，長身玉立，萬縷青絲於風中舞盡風華，一襲紅衣泫然欲滴。素顏無妝，卻已豔絕眾生，驚為天人。
    她目眺東南，似水悠然淡雅。浮雲遊於身邊，如仙如幻，更襯得她離塵仙子一般。
    “胭脂。”
    忽然有人於身後輕喚。
    胭脂玉轉頭，旋即一笑：“大哥。”
    這一笑，更是傾盡了韶華。
    “你真的決定要去京城嗎？”玄蒼提氣一躍，輕落在她身邊。
    “四哥不是跟你說了嗎？”臉色沉了下來，仿佛剛才那燦然一笑已化為輕煙，融入了這山間的遊雲之中。
    “爹在的話，不會同意你上京。”玄蒼漫漫道。說起父親納蘭慕，竟也像是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一般。
    “我知道。”胭脂玉表情疏離，“師父的話，胭脂從來沒有忘過。”
    玄蒼一歎。
    他記得納蘭慕說過，胭脂玉命格顯貴榮華是真，而京城又是她上貴之地。
    然而，師父又說，京城乃爭權奪勢之地，權高術重。他日如若成行，隻怕前路荊棘。
    可現在她還是要去。
    他知道，胭脂玉從來不信命。
    京城，貴格如何，地獄又如何？
    皇城重地，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牽連可以利用。這千絲萬縷的關係，於一些人而言，可能如蛛網般粘人而致命。可在她看來，卻猶如天蠶金絲般價值連城。
    況且洞穹的羅天樓、嘯霆的暗殺盟，還有鳴霄、降漪、凝萼的眾門徒……哪一派的根基不是在京城？
    此入京城，必定能夠更深鞏固納蘭氏在江湖的地位。
    而在朝野上叱吒風雲的玥芙瑤，則會成為她最好的幫手。
    如此一來，納蘭家族，必將成為江湖最大的幕後操控者。
    家族重振指日可待。
    而她能報答師父和大哥的，也就隻有這些。
    “胭脂……”玄蒼見她置若罔聞，不由擔心，“聽大哥的話，別去了……”
    “哥！”胭脂玉打斷他，“已經定了的事情，何必再談？”
    脾氣一上來，幹脆不理會玄蒼，躍身下樓。
    一道紅霞由高閣閃落到空澗之間，霎時沒了蹤影。
    玄蒼一聲無奈的歎息：此去皇城，勢必多舛。胭脂玉心高氣傲，雖能成事，卻難保全身而退。
    皇城，皇宮。
    一旦踏入那個地方……
    “哎喲，大哥碰釘子啦！”
    一聲戲謔的嘲笑突然打斷了玄蒼的思考。
    玄蒼看也不看，一記透骨釘往身後砸去。
    “哎喲！”一陣強大的氣流硬生生地從身後閃過，剛剛出生的人早已飛出十步之外。
    “老大你不厚道！哪裏有這麼近都玩暗器的！要不是我反應快，早就身受重傷命喪黃泉灰飛煙滅了！”洞穹嘻嘻哈哈、足不點地地回到玄蒼身邊。
    “你這不是好好的嗎？”看都懶得看他，“別煩我。”玄蒼沒好氣地說。
    “不就是因為小妹上京的事嘛……”洞穹煞有其事地說，“恩恩，卻是挺鬧心的呀！你說說，這師父明明再三交待說小妹——哎喲！”腦袋吃了一計暴栗。這次玄蒼連暗器都懶得用，直接用手打。
    這些話用得著你來告訴我啊？明知道我正煩著呢，還來攪和！
    “老大不厚道……”洞穹可憐兮兮，眼中還閃著淚光。
    “別拿這一套來對付我——我是不厚道，那你倒是說出個厚道的辦法給我聽聽。”玄蒼睨了他一眼。
    “別，想辦法這事兒千萬別找我——你知道我最怕用腦了！”這話從羅天樓的主子嘴裏出來，還真是怎麼聽怎麼別扭！“知道您老是為她好嘛——可這丫頭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死心眼兒，認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她。倒還不如放手讓她去闖闖。不就是去送送東西露個麵而已，也未必真會怎麼樣。再說了，皇城嘛，多好玩，胭脂水粉、奇珍異玩的，什麼都有。這年紀的小姑娘不都愛這些嘛，讓她去感受感受，說不定就不會成天冰著一張臉了！
    “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多派些人去盯著她就是了。反正最近各國沒有什麼大動作，我的羅天樓有一半的人都是閑置的。讓他們出去走走也不錯。”洞穹說得手舞足蹈。
    一聲譏諷的冷笑突然傳來。
    “你以為八妹跟那些笨蛋一樣，是你羅天樓一班傻瓜能看得住的？”
    回頭，降漪翩然輕落到二人身邊。
    “哎呀呀，百草仙子呀！”洞穹一臉討好的笑，“我羅天樓的那些傻瓜得罪您啦？”
    降漪冷哼一聲，理都不理他，轉向玄蒼。
    “大哥，別讓八妹去了。”
    話語是商量，口氣卻是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回旋的餘地。
    “八妹還太小，怎麼能讓她孤身入皇城呢？況且師父生前一直說八妹不宜涉足皇城……”
    聞言，玄蒼隻得苦笑，“隻怕現在連我的話她都不聽了……”
    “為今之計，也隻能讓你們在京城的眼線多多盯著她了。想來隻有老二和六妹在宮裏的眼線多，隻怕還要你們兩個費心了。”玄蒼道。
    “我去通知六妹。”降漪立馬動身往凝萼的弦音築。
    “你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洞穹的眼珠子在玄蒼和降漪中轉來轉去，“這也太小看八妹了吧……”
    “哼，那丫頭是本事大——可還不是都被你們寵壞的？”降漪白了他一眼，徑自離開。
    “怨我？”洞穹不滿嘟囔，“怎麼說得你好像對她很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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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們不好意思，最近學校的事情比較多哈~所以更新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