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姑娘？！”媛娘一走，崔四兒就打開了夾壁。
    媛娘是真是拿崔四兒當姐妹，誰都沒說，卻單單告訴了崔四兒，自己屋裏這個天大的秘密。自然，媛娘也是想幫崔四兒，畢竟呆在這寄春樓裏，隻要有那麼幾分姿色，鴇娘總有一天就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得不承認，這做鴇娘的都有一雙精辣的眼，趙氏早早的就把崔四兒安排到媛娘身邊兒，起初媛娘還真是沒在意，還以為趙氏是因為自己當初出頭攬下事兒故意折騰自己。這幾個月過去，經過寄春樓那些湯水的滋潤——做花魁的還是有些福利的——畢竟是最重要的搖錢樹，這保養還是有些的——至於跟在身邊兒上的——沾點兒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媛娘才發現崔四兒其實也頗有姿容，隻是自小兒吃苦，身板兒太過嬌小，模樣兒沒有長開，一時間看不出什麼來。想當然的，趙氏把她放在自己身邊兒，這用意就太明顯了……
    “媛娘，過去了？”翠衣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兒，聲音低低的。
    崔四兒點了下頭。
    翠衣望了眼黑呼呼的看不清什麼的密道深處，心裏這個擔憂，小姐怎麼還沒回來？草廬那邊兒還不知會不會露餡兒呢。
    為了今晚，秀林特地讓平時陪在房裏的幾個丫頭都到樓下的廂房裏去睡，自然也不是無緣無故的，這樣子突然改弦易章，極易讓人多想的，正好兒，翠燕和臘兒要做活兒，人手很緊張，秀林房裏的幾個丫頭，手上的活計都不錯，秀林正是找了這麼個借口支開了人，單單留下翠衣相陪，這才能在今晚出來。不過，若是大丫頭們夜裏上去，發現房裏沒人，那可就壞了！
    “姑娘先出來，苗小姐一會兒大概也就過來了。”崔四兒雖然知道這裏有條暗道，卻沒有下去過，具體通到哪兒卻也不是很清楚。
    兩個提著心坐在房裏又等了會兒，總算是聽到夾壁裏頭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兩個一下全蹦了起來，過去開開了，果然，秀林拎了盞小燈，站在裏麵，也不知是走的，還是跑的，這人立在暗影兒裏頭，直晃兒，還聽著細細的直啜著氣兒。
    “小姐！”倒底是跟在身邊兒的，翠衣看著她那樣子，心裏頭輕鬆了一下，馬上就咯噔了一下，小姐這樣子，怎麼象是哭過了？！
    秀林的性兒，翠衣多少還是知道些的。看著她嬌嬌弱弱，紅紅白白的，乖巧，沉靜的，這心裏頭的主意，真亙在那兒，真就能長成山似的。
    無論什麼事兒，總是要細細思忖幾遍才說出口，做出來。麵兒上還總是淡淡的，風平浪靜的。
    這樣個人兒，你要真讓她哭得個稀哩嘩啦的，還真是不易。可話說回來，若是真哭成這樣兒，這事兒可就大發了。所以，你說翠衣做為秀林個貼身心腹，又得了秀林那麼大的恩澤，看著秀林這個模樣兒，怎麼能不心驚？
    “媛娘呢？”秀林掃了眼屋子裏，沒發現正主兒，便輕輕問了句。
    “媛娘姐姐有客人。”崔四兒還真是沒注意秀林的異樣。一來燈燭暗，二來，她在聽著外頭的動靜兒，好把她們兩個送出去。
    “那就煩勞崔姑娘轉告媛娘一聲，她和我說的事兒，就那麼辦了。”秀林低低的告訴。
    “是。”崔四兒不知道媛娘和秀林說了什麼，但聽得秀林語氣裏的慎重，似乎事情還挺重大，便應了聲兒，“那小姐就先隨我出去吧。”
    這會兒，大部分客人和院裏的姑娘都集中在前麵了，這後麵這會兒正冷清，正好是個機會。
    “有勞了。”秀林知道她們兩個這會兒出去還得她帶路，十分客氣。
    崔四兒吹了手裏的燈火，媛娘房裏的燈燭仍舊亮著，三個人悄悄的沿著後樓梯，這一般情形下都是通到後院廚房那邊兒去的，走的是極小心，走一段兒，都要停下來聽會兒動靜，這才繼續，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後門兒，保爺爺趕著小馬車不在外頭等著呢，看到她們出來，老頭子也是長籲了一口氣兒。
    秀林又謝過了崔四兒，這才扶著翠衣的肩上了馬車，保爺爺小鞭一揮，馬車悄無聲息的上路了。
    崔四兒直到看著馬車拐出胡同兒了，這才進去，鎖好門，自回媛娘的屋子不提。
    秀林和翠衣悄無聲息的回了草廬。
    也是借了秀林嫁期將至的光兒，丫頭們手裏都或多或少的分到了些活計，因為要趕工，都隻顧著這些活兒了，居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小姐這邊兒的動靜兒。
    那一晚的事兒，居然就這麼過去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翠衣長舒了一口氣，隨後，這心裏就鬱悶起來：小姐那夜究竟是遇到了什麼，竟然哭成那樣兒？！
    沒過兩日，不單是翠衣，連幾日沒過來侍候的翠燕，臘兒都得了信兒了。
    小姐越來越煩悶，一張麵龐兒上整日沒有一絲兒笑模樣，而且，這才剛養好了的身子，眼瞅著又瘦了下去。
    幾個大丫頭一商議，這可不行，這麼樣下去，萬一一個不湊巧病了，這還了得？！怎麼辦？隻得派個人回城裏苗府上，把小姐這兩天的情形報給夫人聽，讓夫人拿主意吧。
    苗夫人原本確實挺放心的。一來曉得女兒的性子，再不樂意的事兒，隻要道理講明說清了，這孩子是相當識大體的，總是會照著父母的意思去做的；二來，這事說實話確實是委屈了孩子，不過，想著兩家的情誼，想必女兒也會遵從他們這些長輩的意思的；三個，臘兒翠燕剛過去那會兒，常派人過來送信，說小姐如何如何，近些日子類似的信是少了，不過也都是說小姐已經平和下來了，看樣子也是接受了現實了。臘兒，翠燕，那都是府裏頭的大丫頭，辦起事兒來，苗夫人還是比較放心的，既然她們都這麼說了，苗夫人自然是放下心來了。
    沒想到，這會兒，居然突然就來了信，說小姐這幾天怎麼樣愁，怎麼瘦，怎麼的怎麼的，總之情形又不好了。
    苗夫人得了信兒就急了。
    也是愛女心切，也顧不得什麼了，想著女兒的脾氣稟性，這要是別人過去，說點兒什麼，估計女兒也不會反駁什麼，但能不能聽進去，那可就兩說了。思來想去，還是自己過去吧。
    一來看看女兒的情緒究竟怎麼樣了？二來，也是勸說一下吧。
    這麼著，苗夫人坐了車子就過來了。
    秀林這剛吃過早飯，由翠衣陪著在花園子裏頭散一散，丫頭過來報了。
    “小姐，夫人來了。”
    主仆兩個都是一愣。
    秀林倒也從容，知道是自己這些天的情形讓丫頭們擔心了。也不作聲兒，身子一轉，跟在丫頭後麵來在前院兒裏。
    苗夫人正坐在偏廳上聽著幾個大丫頭說著這些日子小姐的情形，一抬眼就看見女兒走了進來。
    看著女兒，苗夫人這心裏頭就是一酸。
    這才多少日子，孩子的下巴就尖成那樣兒了，實在是，太瘦了！看來孩子也不是象在自己跟前顯現的那樣兒不在乎。不過，話說回來，這樁事兒還真是倉促，而且，就連她也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隻是具體是什麼，她還真是說不清。
    “母親。”秀林看到母親，心中是又酸又苦，情不自禁的緊走幾步，想撲進苗夫人懷裏訴訴苦水，可是，自己經曆過的事兒，還真是說不出口。
    “秀兒，你這身子這樣兒可是不行。”苗夫人看著女兒這樣子，心裏頭真是疼。
    “母親放心，孩兒心中有數。”
    “聽丫頭們講，你這幾日心情一直很煩悶，卻是為何？”
    “娘！”秀林掃了眼四周，屋子裏的丫環已經都退了出去，包括幾個大丫頭，“那樣的男人，根本就沒把我當他娘子，我如何能嫁呢？！”且不說前次的當街羞辱，就說應玉鵬主動上門退婚，這事兒要是放在別的大戶人家那兒，弄得不好就要打上衙門的。
    “秀兒，不要怨了，誰讓你是女兒呢？！”苗夫人知道女兒委屈，幾時受過這樣的，可是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女兒啊，就是得認命！這樣子，才能好過些！！”
    秀林聽著這幾句貌似語重心長的話，眼角兒一下子就濕了，女兒！女兒難道就得明知前麵是火坑，就因為父母之命，就得眼都不眨的跳下去？！這是什麼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