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娘見過小姐。”
    樓媛娘是激動的，即使四兒回來信誓旦旦的告訴她，苗家小姐親口答允了要來赴約的，她還是半信半疑。
    她心裏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
    不要說世家大族的千金閨秀，就是小門小戶裏的，但凡能吃上口飯的，也不會讓女兒家到這種地方來露麵，這是男人的銷金窟，繚繞的香氣裏點點滴滴，絲絲縷縷，都糅著沉淪其中的女子血淚，日日笙歌豔舞的背後，是一個個形銷骨立的豔魂怨魄。
    可是，沒有想到，苗秀林，居然，真的，來了，站在了她——寄春樓頭牌花魁——樓媛娘的麵前。
    猜測過苗秀林與那些深鎖重閨的千金女有所不同，卻沒有料到，她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
    想到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又是另一回事兒。
    想的時候，沒有料到真正看到那人時，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兒。
    不是滋味兒。
    她在寄春樓裏曆練過了，所以，看到那些個風花雪月，自不會有什麼動容，心裏明白，那些聽著順耳的甜言蜜語，不過是來此的客人信口說來哄人的，可是，這未經世事的人兒，怎麼經受得住呢？！
    但是……
    媛娘矛盾了。
    想到前些日子，她二話不說的雪中送炭。若沒有她當日的慷慨，她隻怕已是一具活骷髏了。趙媽媽不達目的是絕不罷休的。
    可自己今天請她前來，卻是要……
    這算不算是恩將仇報呢？！一時間，她竟為了自己突然而起的心思，忽略了她苦等苦盼的人。
    “咳咳咳！”一旁的翠衣終是耐不住性兒，連著咳了好幾聲兒。
    這裏可不是小姐這樣的人物兒久呆的地方。雖然剛剛有四兒接應著，她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了，可是，若中間出了些什麼，她縱是死，也不能保全小姐了。
    何況小姐此時的處境，微妙啊！
    咳嗽聲沒有驚動正在天人交戰的樓媛娘，卻讓抿著唇兒的秀林揚起了水眸，略帶責備的看了眼翠衣。
    翠衣悻悻的瞥開眼，就知道小姐會責怪自己，今日若不是她緊盯不舍，隻怕小姐還要一個人坐著保爺爺的車進城來呢。
    這黑燈瞎火的，小姐一個大家千金，居然換了身男裝就出來了，而且，小姐一個深閨小姐，怎麼會有男裝……
    她都不敢想了。
    可是，小姐還是做了。
    她不得不承認，雖然她跟在小姐身邊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是，秀林心中所想，她的確是不知道。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會離開小姐，更不會令小姐身陷險境。
    滴水之恩尚且要湧泉相報，何況小姐對她的豈止是滴水呢？
    “翠衣姑娘，你能不能先到外頭去？”媛娘不是沒聽到翠衣的咳嗽聲，但是，她實在不想放過這樣一個對她來說可能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再遇到秀林小姐這樣的人了，所以，她隻能讓她傷心了。
    “小姐？！”翠衣瞪著媛娘，嘴裏卻在問秀林。
    雖然媛娘當初在中間做了引薦，算起來也是她的恩人，可是，她現在隻聽小姐的。
    “你去吧。”秀林看出，媛娘要對自己說的事兒，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但是，又萬萬不能讓太多的人知曉。
    翠衣有些意外，也有些傷心，但她不能不遵從秀林，因為她想讓秀林盡快離開寄春樓，那隻要讓媛娘說出她所知道的，小姐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呢？因此，她隻好忍下委屈不甘，走了出去。
    四兒守在外麵，自從媛娘告訴趙媽媽，她身子已經大好後，媛娘頭牌的地位又恢複了，四兒也回過來，重新服侍她。
    那個月容，現在雖然有了些名聲，可是，趙媽媽卻不能太打她的主意，因為，人家背後有靠……所以，趙媽媽現在倒是對媛娘比以前更好上幾分了。
    “小姐！”翠衣剛一出去，媛娘便站起身，走到秀林麵前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秀林吃了一驚。
    “小姐，媛娘自知身份低微，不該多嘴，可是，此事……”媛娘低垂下頭，就算是看多了風花雪月，男子冷心薄情，那個男子的作為也令她不齒，但她真的是無法對秀林啟齒。
    “我既來了，就是要聽你說的。”秀林笑笑，很勉強，但是還算鎮定。
    “小姐，可隨我去個地方，今日，有兩人就在那裏，小姐聽了他們的話，就明白了。”媛娘咬了咬牙，“隻是，小姐，媛娘今日所為，既是感念小姐當日為媛娘所做，也是想求小姐再施一把力，拔救媛娘這微賤之軀……”
    秀林怔了下，明白了媛娘沒有說出口的話，可是心裏也更不安了，究竟是什麼事兒讓媛娘認為隻要自己知道了，就能答應她呢？！
    但是若不答應，隻怕就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兒了。
    想了會兒，秀林抬起眼。
    “我定會全力相助你離開此處。”
    “既如此，小姐請隨我來。”媛娘沒有流露出多少欣喜，相反，她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來，隻是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