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四兒的臉已是煞白，全無半點血色。
    怎麼料得到喲？！苗家小姐居然也是園子裏頭？而且，看樣子，還聽到了，弄得不好，是全聽到了，不然，她怎會知道，自己是替媛娘傳話來的？隻怕，說這話隻是為了試探吧？！
    四兒很聰明，在勾欄坊院裏呆了這麼些時候，看人眼色下菜碟兒的本事早就練得上了樓。她一早就看出這位苗小姐，飽讀詩書，但卻不象那些養在深閨的朱門小姐，不通世事，一味清高，單就媛娘向她求助，當時媛娘也隻是抱著死馬權當活馬醫的心態寫了封信，沒想到，居然一求即應，就這一樁，就讓四兒對她刮目相看。
    既然她已經知道內情，說一遍也是說，再多說幾句又有何妨？
    她是不知道，這回她是著了秀林的道兒了。
    秀林過來的時候，起初並沒有瞧見翠衣和她，隻是走到半路上，聽到翠衣厲聲質問‘你說什麼？！’，她耳力極佳，這才循聲找了過來，至於她們前麵說些什麼，翠衣何以如此震怒，都是她猜的，她不過是嚇一嚇四兒，看看能不能詐出些什麼來。
    “小姐，媛娘姐姐也是沒得辦法，才想讓您過去寄春樓見一麵，她現在是出不來，媽媽跟看賊似的看著她，就是我過去見她，後麵旁邊都跟著人，我們連句體已話兒，都沒法兒高聲說。”四兒生怕秀林誤會，趕緊先給媛娘叫屈。
    “哦？”秀林奇怪了，媛娘不是寄春樓裏的頭牌紅姑娘嗎？！照理，不是連鴇母都要看她臉色嗎？怎麼一生了病，居然落到如此地步？！
    “前幾日，當家趙媽媽的相好姐妹，引了個新姐兒來，年紀小，生得也好，且才藝出眾，趙媽媽一心想留下，對媛娘姐姐也是三天不理，兩天不待的，我才得了空兒到後麵兒去看姐姐，姐姐才讓我過來尋小姐。”
    “她讓我過去？”秀林聽了，也覺得匪夷所思，不管怎麼說，就算她隻是一個中等人家的姑娘，清白身家的女孩兒到花街那種地方去，若被人看到了，這個女孩這一世的品行名聲可就全毀了！但媛娘似乎不是那種不知輕重沒有分寸的人，這中間究竟有什麼事兒讓媛娘出此下策。
    “是。”四兒心裏明白媛娘執意讓秀林過去的緣由，那種事兒隻能是自己親眼所見，可能才會信了。說心裏話，呆在勾欄院裏，她也算見了不少，但這件事兒，就是到了這會兒，她還是不相信，但那天，她明明聽到了的，又怎會有假？！
    想著，她偷偷瞄了眼秀林，真美！越看越覺得美，就是那新進入院的月容姑娘，那相貌也算是有一無二的，可是，若和這苗小姐站一塊兒，隻怕也難分伯仲，不過，月容姑娘雖然自小兒也是琴棋書畫熏著，嬌紅香翠的偎著的，但怎麼著也顯不出苗家小姐那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大氣，而她四兒這一世也煉不出這氣勢來，所以，四兒覺得，秀林更美，美得純美得實美得自在。
    可是……
    “她沒細說？”秀林輕輕撫著光滑油亮的扇柄兒，這事兒還真是透著說不出的蹊蹺。
    四兒搖了搖頭。她知道根底，可是，真的說不出。雖然在勾欄院裏頭，什麼髒話爛話都聽過，也學了不少，但在苗小姐麵前，她一句也說不出，隻覺著在這樣一個人兒麵前，那些個哪怕是露個音兒出來，都是玷汙。
    “嚇！”兩人後麵傳來一個驚嚇的聲音。
    翠衣回來了。
    抱著包裹，象個木頭人兒似的站在後麵，滿眼滿臉都是驚惶。
    四兒苦笑一下，小姐是自己過來的，自己是真的沒往裏麵跑。
    “翠衣，你手裏的可是要送媛娘的？”秀林看到了翠衣手裏的包袱，“快給她吧，別耽擱了。”
    翠衣默默的走過來，把手裏的包裹遞到四兒麵前，一雙眼隻是死死盯著秀林，怕得什麼似的。
    “小姐，姑娘，告辭了。”四兒福了下身，轉身就向門走去。
    “慢著。”秀林這時候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小姐！”翠衣驚慌的喚住了她。剛剛過來看到小姐和四兒站一塊兒，她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真真一個霹靂直直的打在頭頂心兒上，差點兒沒把她魂兒給震沒了，這會兒眼瞅著四兒這惹禍的就要出了門兒了，小姐突然喚她，她直覺就出聲想要阻止。
    “你回去告訴你媛娘姑娘，我去。”秀林豈是聽她話的，自己心裏頭有了計較，就要照著自己所想去做，所以，聽著翠衣叫是聽著了，但是，自己想說什麼還是照說不誤。
    “小姐？！”四兒也呆住了。這位苗小姐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她們那種地方，她也敢去？！
    “你告訴她，既是她誠心相邀，那我就去見識見識。”秀林說完，還笑了一下，輕柔如風，望之脫俗，清新如蘭。
    “是。”四兒這會兒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聽差了，這苗家小姐是真的應了約了，隻是不知她會不會再搭把手救媛娘了。
    “小姐！”翠衣真是急了，可是，秀林卻揮了揮手，示意四兒離開。後者立馬跟得了特赦似的，撒腿跑出了園門。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再說。”
    …………
    “小姐，那裏怎麼是您能去的？”上了繡樓，從裏麵關上了門，翠衣是再也忍不住了。“這要是萬一出點兒什麼，那，那，那您可就……”
    “你覺得媛娘是什麼樣的人？”秀林也不反駁，由著她滴哩嘟碌的說了一串兒，待她換氣兒的功夫，柔柔的開了口。
    翠衣一怔。
    “就我看來，媛娘是個有心的，她若不是知道了什麼對我來說極要緊的，自己又走不出來，斷不會出此下策，所以，這一趟，必得去一遭。”
    “小姐，會是什麼事兒呢？”翠衣一聽，再一琢磨，確實，媛娘不是那種沒事兒找事兒的人。
    “不知道。”秀林搖了搖頭，“隻有見了她，才能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