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爺爺，您那天看得真了？”秀林淡掃娥眉。
    從醒來，她就疑惑。
    沒有被蛇咬過，但聽人說起過。
    被蛇咬過之後，咬過的身體部分，會痛，會麻，嚴重的不得不砍去剁掉，可是，她醒過來，卻沒有任何感覺。再者，聽翠衣繪聲繪色的說起當時的情形，她又有了一疑：那位虞公子既然沒有看到蛇，他何以肯定的給自己用藥？！而且還留下後續之藥？！
    既不是大羅神仙，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不太敢往深想。最近她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多得比她過去的所有年份加起來的能記住的事情還要多，她有些，不，是真的，很怕，很怕很怕。
    “小姐，那個虞公子是正經人家的出身，不象”保爺爺還不知就裏，還在為虞廷玉辯解，“再說，當時也是事出無奈，不然，以他的教養，是斷不會”
    “保爺爺，您別說了。”翠衣在旁聽不下去了，輕聲打斷。
    怎麼說得出口呢？小姐身上沒有一點痕跡。
    可是，就連翠衣也覺得蹊蹺來。
    她不象秀林，隻是口耳相傳的聽說。
    她是親眼所見。當時，年紀尚幼，街坊中有人上山采藥，遇了蛇，抬回家來時，被蛇咬過的手臂腫得和小腿似的，請來的大夫，生生剜去那鄰居的一塊肉，才算是救下一條命來，那被咬過的手臂雖然長出了新肉，可是再不象從前那樣靈活好用了。
    而那日，她看得非常真切，咬小姐的那條蛇的頭是三角形的，依著老輩人的說法，那絕對是條毒蛇。可是，小姐沒有一點症狀。且，她當時親眼看見那蛇在小姐背上咬了一口，可是小姐背上光潔如玉，莫說是駭人的傷痕了，連瘀青什麼都沒有，平滑如鏡，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可是，這些，即使是麵對著保爺爺，她也是說不出口的。
    女孩兒家的身子怎麼能淪為話柄？
    但是，兩人百思無解，那個虞廷玉為何要那樣做呢？
    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萍水相逢，且，她們還對他有恩，他為何要如此呢？！
    再說了，設計他人，定是要有些什麼相謀的，她們兩個弱女子，又有什麼是他想要的呢？！
    此事說不出的詭異，令人難以琢磨。
    “小姐。”不覺間，又過了幾日，這天，秀林正坐在繡樓上，百無聊賴間，翠衣突然急急奔進來。
    “何事？這樣子急躁？”秀林輕輕蹙了下眉。
    翠衣來了時候也不短了，也算是她身邊的大丫頭了，平時看著穩穩當當的，怎麼今兒這樣子了？
    翠衣卻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小心左右看了看，關上了門，又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兒，這才來到她跟前兒。
    “怎麼？”秀林看她的一番舉動，知道有事兒了，也放低了喉嚨。
    “那位虞公子來了，現下正在保爺爺那邊兒，剛剛保爺爺過來和我說，小姐要不要去問問？”
    秀林略一思忖，點了下頭。
    “就讓他在保爺爺的屋子裏，莫要出來。”
    “是。”
    翠衣明白，不管虞公子如何，對於小姐而言，隻是一個陌生男子而已，大家小姐私會陌生男子，傳揚出去，確實不好，尤其此時正是談小姐婚論嫁的時候，若傳出一點兒半點兒話頭兒，指不定編排出什麼來呢。
    此時，在保爺爺的小屋裏。
    “老人家，您找我究竟有什麼事要說啊？”虞廷玉一身青衫，素淨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這個。”保爺爺其實也覺得不好開口，當時明明是人家救了小姐，可是小姐也不知是怎麼了，竟疑心起人家來了，保爺爺也不知道這中間倒底有什麼讓小姐那麼憂心匆匆，但他一向拿秀林當自己的主子，所以就按著當時虞廷玉所說的地方去找了幾日，竟然被他在街上看到當日陪著虞廷玉過來的那個仆人，三兒，上前一打招呼，三兒倒還認識他，便帶了他去見虞廷玉，偏巧虞廷玉不在，就留了話，不想今日人家就來了。
    “虞公子，打擾了。”正支吾著，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鶯聲。
    “這是？”虞廷玉望向那扇窗，可惜窗上垂下一掛細密的竹簾，什麼都看不清，隻影影綽綽的窺出外麵似乎立了個人。
    “是我家小姐。”保爺爺立起身，站到一旁。
    “當日多謝公子出手相救。”秀林就站在窗外，朱唇輕啟。這個主意是翠衣想出來的，這樣子，既能聽到虞廷玉的回答，也不需拋頭露麵。
    “哪裏，那樣的情形，但凡有法子，都會出手的。”虞廷玉起初還瞟了幾眼竹簾，後來便恭謹的低下頭去。
    一旁的保爺爺見了，暗暗點頭，倒底是讀過書的，曉得禮儀，這樣一想，對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幾分。
    “隻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公子。”秀林話鋒一轉，毫不忸怩。
    “小姐但講無妨，但凡虞某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虞公子，當日小女子為蛇齧咬，公子可知是什麼蛇？”
    “這個。”聽到秀林的問話，虞廷玉明顯的遲疑了。
    “公子當日給小女子服的是什麼藥？居然如此神效？”秀林並未停口，“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小姐，實不相瞞。”虞廷玉呆了半晌，歎了一聲，“那條咬了小姐的蛇，是小生帶來的。”
    “啊？”翠衣和保爺爺，一個外麵，一個屋裏，聽到這一句，頓時驚詫得叫了出來。
    “公子，這是為何？”
    “小姐，小生是做藥材生意的，這小青蛇是一味藥引，其毒無比，但用其入藥，卻對許多病症大有益處，小生怕它咬人害命，所以在運送的時候，特地請人拔去了它的毒牙，那日到府上拜謝老伯搭救之恩，因怕這蛇有失，就將它帶了出來，沒想到下仆一時不慎，竟讓它溜了出去，雖然其毒牙已去，但小生怕它咬到小姐，所以才喂了小姐那顆藥，又留下一丸藥，不知小姐是否覺得有何不妥？”
    “原來如此。”秀林聽了這一番解釋，懸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去，“小女子這幾日沒有什麼不適，多謝公子的藥了。”
    保爺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真真是要他半條老命哦。
    怪道呢，小姐遭了蛇，怎麼也不宣召附近的大夫呢？！
    “保爺爺，好生招待虞公子。”秀林從簾縫間向內窺伺，見保爺爺擦汗的空兒，那人也抬起袖子，在額上拭了拭，心下有些不忍，為了滿足自己的獵奇之心，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是。”保爺爺又聽了會兒，窗外頭並無什麼聲音傳入，知道小姐回去了。
    “你家小姐真是厲害啊。”虞廷玉這才抬起頭來。
    “嗬嗬。”保爺爺幹笑了兩聲，心裏卻有幾分得意，小姐自然是厲害的，知書達理，若不是個女兒身，隻怕也是一位名揚遠近的才子哩！
    “保爺爺，”正說著，窗外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翠衣啊。”保爺爺過去掀開簾子一角兒，“什麼事啊？”
    “這是小姐房裏的點心和茶水，讓我送過來，給公子壓壓驚，小姐說剛剛多有怠慢，還請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