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傾城色 第13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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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靜默了,如同臨頭澆下一潑冰水直鑽進了骨子縫裏,又麻又僵。“威猛大將軍”似乎從沒遇到過這種狀況,隻是盯著班德看,仿佛想看出那光鮮的布料和那充滿輕蔑的臉龐背後是靠著什麼來支撐住的。
這時人群中發出一陣不祥的低語聲,突然就有一個惱怒聲音響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大平王朝豈容你如此詆毀!”
班德看向那個書生,用一種恭敬卻又嘲諷的口吻說道:“在下的意思僅僅是——這個天下永遠是強者的天下。”說罷轉身走到正襟危坐的白胡子院長麵前,恭敬行了個禮,語氣很真誠:“院長大人,您曾在信中答應過在下今日可以去觀看貴院的藏書閣,在下能否現在就去看看,下午得趕到金陵,那邊還有些小事要辦。”
院長大人睜開微眯的眼,抖抖他那一撮“山羊胡子”笑開了:“原來是你呀,班德!”說完又嗬嗬一樂,拄著拐杖起身道:“我也歇息夠了,這就領你去。”
不知是不是現場太過於安靜,我竟能將班德與院長的對話一絲不漏地抓進耳朵裏。垂下眸,心中泛起層層浪痕漸漸散去。回頭,隻見小微怔怔立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隨後似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對我軒然一笑:“姐姐,徳哥哥如今可跟小時候大不一樣了。”
我點頭。小微又道:“姐姐好像與徳哥哥相識。”
我挑眉,有些玩笑似地說:“也不算太熟,花店還在的時候我曾和他做過一筆買賣,數目不小,他算是我的一個大買家了。可惜我的‘附加服務’並未到位,還是有些遺憾的。”
空地的那頭又開始喧鬧起來,似乎是不滿院長對班德和氣的態度,而人群中最鎮定的要數“威猛大將軍”了,銅鈴大的雙眼討好地眯成一條縫,親自為班德開路。
我皺起了眉頭,雖說“威猛大將軍”是廢柴一枚,但也好歹也算是朝廷大官,而班德隻是一個被族人踢出門的“惡名昭彰”的商人,能讓此廢柴如此討好,莫不是班德背後有一股勢力在支撐著他?“官商相護”——腦子突然就蹦出這四個字,這一恒古不變的定理果真到哪都吃得香呀!
進了屋,室內有些昏暗了,隻有景軒君麵前的那扇窗戶扯著臉皮地大開著,卻依舊隻有一絲亮堂。
景軒君眉目深遠,微微抬頭,沉吟道:“要變天了。”
小微疑惑地看看外頭那百裏豔陽天,繼而又更加困惑地把目光轉向燕小哥。燕小哥愣愣,一臉無知,隻是對我皺皺眉,又看看他家公子,最終把線頭拋到了我的手裏。
我輕咳一聲,真誠道:“景軒君如今雖是明目蒙塵,可心卻是看得清透無比呀!”我承認這樣說雖是有阿諛逢迎的嫌疑,可說不定景軒君就是喜歡這種調調呢?這種時刻比較尷尬,拍拍馬屁緩和氣氛還是有好處的。
果然,景軒君輕笑出聲,我們三個都鬆了口氣。明媚的斜陽滑過小麥色的臉頰,反射出異常絢爛的光澤,我卻看到了自嘲和苦澀,在那灰蒙的瞳孔中顯露無遺。而我,仿佛就要被他眼中那悲哀的潮水給淹沒了。
提著燈,在空曠無人的小巷之中行走,頭頂著是布滿螢火的天空,白日裏溫緩的雲層在星月的照耀是可怖的,因為它總能跟著你走,做出各種駭人的模樣,你永遠不能逃離,除非你也歸於黑暗。
黑暗中有點點星火,我停住了,和星空漂浮的雲朵相比,近在眼前的星火才是最危險的。蘇州並非治安良好的模範城市,夜路上遇見幾個流氓混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有些心慌,早知道不應該這麼晚還出來散步的。
星火近了,有愈來愈快的趨勢。我向後退了幾步,幾欲撒腿就跑。
“心兒,是我!”光亮處傳來一記響音。我終於喘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班德,你怎麼在這?”
班德漸漸走近,兩籠燈的光亮照開了一片天地。班德的麵容在並不均衡的燈輝下搖擺不定。我感到了與平日並不一樣的氣息,這種感覺在我望進景軒君的眼中有過,就在今日。
“我是來找你的,他們說你在外頭,所以我就在這等等看,是不是能守到你這隻兔子。”
我挑挑眉,守株待兔?
“那你運氣真是好了去了,我回來的路可是有六條呢!恰巧今日就撞在這棵樹上了。班大老板,你幹脆別跑海運,去開賭坊得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兩人走,小巷顯得擁擠了不少。我看看身邊的男人一身黑,又看看自己一身白,感覺像是行屍的黑白無常,氣氛很詭異。一隻貓“撲哧”而過,順帶還喵了幾聲,我心抖了抖,順帶燈籠也晃了晃。
輕笑聲響起,我恨恨瞪了身邊那個毫無紳士風度的某人一眼,冷冷道:“班船長不是去了金陵嗎?怎麼,美女如雲的金陵也勾不住班船長的心了?”
班德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道:“今天在書院,你看到了?”
“是呀!不得不說班徳你的表現欲和你的性欲一樣旺盛。”
班德搖頭,道:“沉默不一定是金,禁欲也不一定代表高尚。你還小,有些事你現在是不會懂。”
我癟癟嘴,心中忍不住嘀咕:我小?算算我都可以做你小姨了。裝什麼深沉!
“你今日來找我可有什麼事?”
我幹脆又嚴肅地提問,班德也幹脆又嚴肅地回答了我,著實把我駭出一身冷汗,我哆嗦了一下,顫顫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晚娘失蹤了,確切得說應該是被人擄走了!英國那邊的朋友說近一個月都沒有一個叫桑榆的人入境,我又托了海域的朋友幫忙,才查到晚娘是被一夥黑衣人劫走的。”
我怔怔地站在那兒,燈火晃動了整片天地。
“晚娘前腳一踏船,那夥人後腳就跟上了,一直追到了南海,就……”
“你怎麼就沒發現那群人,晚娘怎麼出來的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我氣憤地打斷他的話,心痛道:“怪不得她那時要對我說那句話。”
“我很抱歉。”半晌,班德又道:“晚娘最後和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她說她在逃命,我總覺得她好像瞞著我什麼。”轉向班德問道:“那夥人是誰派來的,他們為什麼要擄走晚娘?”
“我也正在查這件事的幕後主使,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的目的不是晚娘,而是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和晚娘有著密切的關係。”
“是什麼?”
“神鼇四足,傳說是女媧補天用來支撐四極的柱子,到後來民間漸漸就出現了這樣的傳言——四足缺,天下亂!天下者,得四足。”
這下輪到我笑了,根本是瞎說,若真有這種事在南詔怎沒聽師父提及過,於是嗔道:“胡扯!”轉眸看到一臉肅穆的班德,不由挑眉:“你不會也信這種神神叨叨的民間傳說吧?”
“智慧來自於民間,現在可不是批判迷信的時候。不知道他們是哪得來的消息,竟篤定那東西在晚娘身上。”
這恐怕隻有晚娘知道了,我向前邁步:“如果真是這樣,晚娘應該並沒有生命危險,她一向是有分寸的女子。”
“隻怕他們會讓她生不如死。”班德那雙墨玉般的雙眼微斂,深邃如淵。
我微冷,縮縮身子,道:“我能做什麼?”
班德褪下外袍,輕搭在我的身上,臉上是我看不懂的色彩:“路還很長,慢慢走吧!”
我輕攏外袍,班德人是不怎麼樣,衣服上卻是很舒心的香味。抬頭,突然發現那些雲層也不似先前那樣可怖了。
紅香點油,我梳理起了發絲,心裏卻念著班德最後說的話,久久不能平靜。他說,心兒,回姑篾吧!晚娘選擇了那個地方,選擇了你,或許就能找到答案。
班德,我回姑篾又有什麼用呢?景軒君,我又該拿他怎麼辦呢?
戰事漸近,街上早沒了“威猛大將軍”的威猛蹤影,人們又開始歌頌起了生活的美好。前蘇聯某位偉人說過——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但他卻沒有說過,當這些東西都有的時候,愛情來到,戰爭也會來到。
“景軒君,我還不會寫字,你能教我嗎?”我放亮一雙大眼,直直瞅著景軒君。
筆尖頓頓,景軒君笑了:“心兒真不會寫字?”
我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都認得,可就是寫不好。”
“好。”景軒君溫潤一笑,恰似絕色韶華。
我很丟人地臉紅了,訥訥得低著頭,笑道:“等你眼睛好了之後再教我吧!”
景軒君含笑點頭,我卻無所適從。好不容易他肯如此待我,我卻要走了。幾日後離開,小微和燕小哥哭得傷心,眼淚直直往下淌,好像不花錢,不費力,白撈到一頓哭似地。看那些主仆人人一身白,再加上倆鬼哭狼嚎的,活像兩列送葬隊伍,我無語了,隻盼早早離去。
再臨姑篾,自是不能去清心園了。還是那家客棧,隻是房間不同了,打開窗子看外麵的風景,頗有物是人非的感覺。埋頭細點了一下盤纏,總覺得不應該這般扛著銅錢金銀瞎逛,活像個女版葛朗台。在青青指責我為什麼不把銀子換成銀票之時,我終於恍然,黑線滿頭地找到了一家錢莊把些許大額金銀換成銀票才作罷。
在街角的麵攤子飽餐一頓之後,青青突然就蹦了出來,道:“心心,我們待會兒去清心園嗎?”
抿嘴一笑,我道:“不,我們去另外一處地方。”
“哪呀?”
“梅心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