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傾城色 第10章 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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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張地推開她,隻見楚漣那原本白皙的麵孔泛著紫青色的經脈,褐色的雙眼是不曾看過的陌生,不寒而栗。
我哆嗦著靠近床腳,害怕地看著眼前的人,那僵硬的紅唇緩緩吐出怨毒的字眼:“真高興再見到你。”巨大靈活的舌頭伸出,紫色的蕾痕猶如攀附的蠕蟲,叫囂著即來的美味。
“啊!青青,救命!青青!”我將手中能扔的東西都扔了出去,卻無能為力。舌頭卷起我的身軀,緊緊的,青紫色的蕾痕擦過肌膚,皮膚如腐蝕般黴爛,火燒般的疼痛,我似乎能聽到它們歡快舔食的“滋滋”聲。無助地慟哭,似乎就不應該在這世上走那麼一遭。
意識渙散,疼痛漸漸消去。“心心,快醒醒!”是青青!我緩緩睜開雙眼,一片黑暗。床燈忽的點亮,室內漸漸清晰,眼裏滿滿的水霧,臉上也是濕漉漉的。我望向窗外,還是午夜。那本徐誌摩的詩集安安靜靜地躺在胸口。我驚魂未定,想起前麵的噩夢,忍不住埋進被窩瑟瑟發抖起來。
青青道:“你現在靈魂很不穩定,可能是和聖姑的夢境相斥的緣故。剛剛好不容易把你喚回來了,你放心,今日不會再有噩夢了。”
我不語,隻是把自己深深埋進被窩,淚水接連不斷的湧出。噩夢,又是噩夢嗎?
腳步聲漸近,房門被打開了!心中一悸,偷偷露出了一雙眼睛,透過屏風一看,內院管事的於嬤嬤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一大把鑰匙,快步退到了一邊。一個人匆忙走進裏屋,隨著那人的走近我不禁睜大雙眼,驚駭萬分,隨手操起枕頭和詩集就往她身上扔去,大喝:“滾開!不要過來。救命!快來人!”
“心兒,你怎麼了?做噩夢了?”楚漣急急走近,想要抱住我,卻被我慌張地推開:“走開,不要過來。”
於嬤嬤也慌忙進了裏屋,看了我一眼,急道:“表小姐,隨小姐怎麼成了這樣,這可是怎麼回事?”
我縮在床角,用被褥將自己裹得緊緊地,隻露出一雙惶恐不安的眼睛。
“心兒怕是做了什麼噩夢,見我就躲。”楚漣並不似前番那樣衣著光鮮,隻是穿了件睡衣,外頭披了件披風而已。楚漣讓於嬤嬤先行離開,自己卻是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我,同我一般不言語。
我不安地動動,提眸看著她,那雙褐色的眼眸深處是暖暖的溫柔,畏懼漸漸消去,有些疑惑。
外頭打更而過,楚漣突然就道:“心兒,是我,楚漣。不用怕的,能告訴我剛剛做了什麼噩夢嗎?”
“你……變得好可怕,還想吃我。”
“哦?”楚漣忍不住發笑,“你到底是幾歲呀?連夢和現實都分不清。”
“很真實的。”我有些委屈。
“徐誌摩詩集?”楚漣撿起了腳邊的書,翻開一頁念道:“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頓了頓,楚漣突然笑了:“情詩?”
我的腦袋又開始高速運轉起來,乖乖!楚漣你是拍《夜宴》呢!還“情詩”?正當我考慮是不是該回答“這不是情詩,是一首寂寞的詩”這句悲摧的台詞時,楚漣又道:“寫的倒是不錯的,像是英倫詩歌的風格,不知這徐誌摩又是何方神聖?”
“隻是一個名不經傳的詩人。”我打著哈哈,想了想,又道:“楚漣,你怎麼過來了?”
“我剛睡下,就聽見你在房裏又鬧又哭的,敲門也不管用,還好於嬤嬤也來了,不然我就要撞門了。誰想到居然是你這丫頭做噩夢了。”
“一定打擾到大家了。”
“小丫鬟們都回去睡了,你的屋子就和我近些,也沒鬧醒幾個人。”
“我想換屋子,這屋子怕是鬧鬼的。我再也不敢待這了。”
“也對,聽說這屋以前是姨娘的閨房,姨娘回來看看也是說不定的。”
“楚漣,你別嚇我。”
我和楚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到了天亮。天空有些陰,班老大爺一大早就讓人把我換到了南苑一處院子,我和楚漣都感到奇怪。換屋子的事,我沒說,楚漣也沒說。說穿了我們都是寄人籬下的小貓小狗,再大的不滿也是背地裏議論,哪好意思指東指西的。我想到了小微,卻聽管家說小微近日從未尋過班家大老爺子,我絕對是困惑了:這一家子人相處方式咋讓人感覺這麼怪異呢?
見過班老大爺後到新院子裏補了個覺,就急忙趕到了花店。已是正午了,我又在街頭的麵攤要了一碗麵才開門營業。以這種惰性循環的經營方式,能不排到世界100弱已經很不錯了,我還心心念念成為世界巨富,真是癡人說夢,這樣想想,心中不禁流下兩寬麵淚。
茶樓的兩夥計早早候在那了,這我倒是吃了一驚。一直以來做生意都是本本分分的,“鄰裏關係”也是平平淡淡,你不犯我我不犯的,沒搞什麼大矛盾呀?問明來意卻是王家小二他爹尋我,難不成和王家小兒有關?我這才想起王家小兒已有不少時日沒來找我,初時以為是男人通有的見異思遷的心思在作祟,怕是又看上了哪家閨女,現在想想卻是沒那麼簡單的。
馬車緩緩歸去,我望著車窗外淅瀝的小雨默默無言。一直是不喜歡王家小兒的,可是當我看到一個鮮活的人變得如此形容枯槁,說不難過那是假的。王家人欠了一屁股的債,連古宅也變賣了,王家茶樓百年字號恐怕也是要轉手送於他人了,剩下的人便是走的走,散的散,不過是時間問題。
心有些發冷,大麻?白麵?——鴉片!那群家夥動作可真快,又是這些東西,前世的鴉片葬送了大清王朝的體魄,繼而也開始吞噬那些高傲的靈魂。大平王朝難道也會步大清的後塵?我發現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真的無知地猶如嬰孩般,似乎留給我的隻是一個表象——經濟自由?文化開放?政治清明?軍事強盛?——可真是一張精致的麵具呀!
這是我第二次進入茶館,門庭光鮮,人多了不少。然而我卻沒有發現那一層層緊閉的門後是怎樣仙煙神霧,醉生夢死的光景。王家小兒不吃不喝,要吸鴉片,已是癲狂。我站在門檻處,不忍上前。王老爺原是以為自家兒子見了我會有些收斂,可我知這種東西能讓熱血好漢趨炎媚勢,能然仁德君子六親不認,亦能讓貞德烈女自甘墮落。王老爺一大把年紀了,在外人麵前泣淚漣漣,隻道:“也罷,茶樓改了煙館。總歸比這混球老往不幹不淨的地方跑要好的多。”
不多時日,茶樓果真改成了煙館,老板是從嘉州來的生意人,一看便是掉錢眼裏的樣子。我輕輕摸著天竺葵的花瓣,歎道:“看樣子,這花店怕也不長久了。”想了多時,心陣陣發悚,卻比遇到連日來的噩夢還要害怕。
“小姐,我要買花。”我皺了皺眉頭,確定了這不是我的幻覺,隻得轉身微笑道:“不知班船長想要什麼花?”
班德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我,似乎正透過衣服在找著別樣的東西。我冷哼一聲:“怕是讓班船長失望了,我還沒到露宿街頭的地步。”
班船長彈了彈衣袖,便在花店裏轉了一圈:“開門第一件生意隨老板就開始趕客,怕是有違行道吧!”
我瞪著眼看他,隻聽他又道:“我真心想與隨老板做買賣,隨老板應該不會將大筆生意往外推吧。”
“那要看班船長所說的這筆‘大生意’是賺是賠了。”
“隨老板真是爽快,我也就直說了:你這裏的花,還包括你貨倉裏的那些,我全要了。”
我瞬間呆愣,這少說也要2萬兩呀!天上掉金塊了?有些木木道:“班船長,你真有那麼多錢?”
“隨老板,你不覺得你說的這句話很沒涵養嗎?你跟在晚娘身邊那麼長時間,應該知道海運中有多少利益可圖。況且,我也不會那麼老實得和其他商人一樣,去交那一大筆高得過火的關稅。”
奸商!巨奸的奸商!我心肝顫呀——果真我倆不是一個層次上的!頭有些發暈,突然就想到什麼,便道:“那些鴉片也有你的份?”
“的確,一種文明的毀滅就像它在萌芽中那樣,能撈到不少好處!不過,乖女孩。你可想錯了,就算是有利可圖我也不希望看到毀滅的發生。”
我深深地看著他,希望能從他譏誚的笑容和眼神中找出不一樣的顏色。他隻是加深了笑容,低聲說:“隨心,這之於大平是一場無可避免的大災難,你我都無法左右。”還未等我回味,班德突然退離幾步,繼而笑道,“你可得好生照看我的花,我可不希望到時候連花瓶也給砸了。”
隨後規規矩矩談了些花樣和價錢的事,班德付了押金便走人了。我心中忍不住又開始嘀咕:一個跑海運的搞什麼搞,買那麼多花難道是想在船上開個party?也不嫌累贅!
然而事實就是那麼狗血,班德就是為了開Party,不過不是在船上,而是在一幢不知道從哪裏租的,或是搶的,更或許是騙來的豪華別院裏。也許是少了晚娘存在的樂趣,班德退而求其次將我給繞進去了,以此用來打發他這個暴發戶空得發慌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