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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適才也太心軟了。”我與綠珠一起走出上清宮。沿途的風景看起來仍然那麼賞心悅目，可是這肥沃的黃土地下，到底流淌著多少的鮮血。
    我笑道，“那你還要我做什麼，打她一巴掌，還是踢她幾腳。如今她已經沒有籌碼和本事與我爭鬥，我又何必再為難她。”
    “奴婢沒想到上次在苦役司放火的也是她，她分明就是想把娘娘燒死在裏麵。這麼想來，一切倒也行得通，當時靖安夫人也懷孕，因為懼怕娘娘將來誕下龍子，與她爭寵，所以就暗下毒手。”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仿佛灌了沙子，一步一步，走著沉重，“其實這個想法我並不確定，沒想到她這麼爽快就承認了。還好是她做的，不然我會覺得有些內疚……因為她多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當我不留餘地地反擊她時，也有了於情於理的緣由！”我自問並非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如今也因為我的緣故，有一個女人被打入了冷宮，雖不是死亡，卻更勝之。
    “娘娘適才有一句說的很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您所做的一切，又何嚐不是在自保。我的姐姐，善良又有何用，到頭來，落個一屍兩命！”
    “是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個道理，我們都應該明白！”
    陽光迎麵照來，路兩旁的柳樹被拉長，衍生出妖嬈的風姿來，有大朵大朵的花瓣從頭頂飛過，我伸手想去抓，卻怎麼也抓不住。發髻上的珠玉因為這樣劇烈的搖動，而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
    綠珠拉住我勸道，“娘娘身子重，不宜多動。”
    我默了一下，縮回手。安分地搭在綠珠的手，便緩緩地朝采薇宮回去。
    剛踏進殿內，我就看到荊軻正站在裏麵，見到我，他微微側身，從柱子後麵走了出來。麵色凝重的好似凍住了，隻怔怔地問道，“成功了？”
    我未出聲，點頭。他歎了口氣，“孩子，你的孩子也沒了！”我無言了一下，鼻尖突突地冒著酸意，喘了幾口粗氣，這強擠出笑容道，“孩子沒了。”
    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笑，看著我，“孩子沒了，很好笑嗎！你笑得真醜，還不如不笑。”
    我倔強地抬高了臉，迎上刺眼的陽光，“那麼，難道我應該痛哭流涕嗎！不！我的心是死的，早已經死了！”
    他不會了解……當我從窗台上跳下時的那種心境，那種不再對這個世界有所留戀的絕望。他更不會了解，我對孩子的綺念……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右臂突然覺得一陣刺痛，他粗魯地抓住我的手臂，扳過，麵帶怒意道，“不要輕易說死字，你要活得好好的，一直活得好好的。”
    我想掙脫，可是我越掙紮，他的手勁就越大，最後，他突地抱住我。
    這一瞬間，我頓時僵硬住，全身的血液好像倒流了，隻聽到自己遲鈍的心跳聲，正在突突地跳動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彌漫開來，就好像小時候偷摘了鄰居家的桃子一樣，不安，驚恐，更多的是擔心別人抓住時的擔驚受怕。可他顯然沒想那麼多，寬厚的胸膛緊緊地壓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
    窗外突然發出一聲輕響，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去推開他，等看清那不過是一隻袖珍貓時，才鬆了一口氣。
    我借機推開他，遠離了他幾步，有點尷尬的故作輕鬆道，“不知是哪個宮人養的貓，真可愛！”
    過了好久，卻也不見他說話。我忍不住，抬頭看他。他正灼灼地看著我，一動不動，我心中一緊，這樣的目光……
    他看著我忽的一笑，嘴唇上揚，然後，俯身。我一愣，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啊，不要！”我驚呼。下一秒，他的唇就向我壓來，我的聲音隨即湮滅在他火熱的吻裏，帶著席卷一切的瘋狂和炙熱。
    我睜大了眼睛，而他則近乎貪婪地閉著眼睛，陶醉地沉迷在這場錯亂的意亂情迷中。
    唇齒摩挲中，他在呢喃，“請讓我保護你！”
    “啪！——”有什麼東西被打碎，還夾雜著輕微的貓叫聲。
    我下意識地扭過頭，隻見殿內的一個高腳凳被打翻，周旁灑落著打碎的花瓶碎片和泥土。一個瞧著麵生的宮女傻呆呆地杵在殿內，許是專程為了抓回這隻袖珍貓的，恰巧撞見了這一幕，眼睛不敢置信地睜得好大，半響，“……梨美人。”她喃喃，又迅速地把那隻闖禍的貓抓住，抱在懷裏，慌張道，“奴婢什麼都沒看見，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她說罷，就神色慌張地往外跑去。沒跑幾步，就和迎麵走來的綠珠撞了個正著。
    綠珠被撞得趔趄了一下，脫口斥道，“你是哪個宮的，如此冒失！”
    那宮女也不答話，就低著頭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綠珠一邊回頭看她，一邊輕聲啐道，“又是一個不知規矩的家夥，早晚要出事！”她說著，一邊踏進了內殿，看到我和荊軻二人在此，也早已見怪不怪，隻微微笑道，“荊侍衛也在啊！”
    “綠珠！”我竭盡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狂亂，眼睛望向窗外，“去查一下，適才那個宮女是哪個宮的！”
    我慵懶地斜靠在美人榻上，薄被半覆身，新紮染上的丹寇，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我小心地捏起杯蓋，生怕把指甲給弄花了，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幽幽問道，“紫蘇殿！？”
    秦皇宮裏的宮殿成千上萬，而我又秉承了現代時的宅女特點，並不是經常出去逛，所以乍一聽到這個名字，還是覺得陌生的很。
    綠珠見我疑惑，上前幾步解釋道，“紫蘇殿，正是那個容美人的住處！”
    我聞言，霍地合上杯蓋，“就是當日聯合靖安夫人一起陷害我的容美人！”
    綠珠垂眉，“正是！”
    “看來這次會有不小的麻煩了！”我蹙眉站起身來，頓時心神不寧。綠珠雖不是很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可也不細問，隻輕聲道，“娘娘是擔心那個宮女回去後和容美人亂嚼舌頭？”
    我聞了聞自己的手指，這種類似現代的透明指甲油，是用提煉了梨花的精華而熬製而成的一種特殊香油。“做賊果然要心虛。我當然很怕，那容美人表麵瞧著膽怯弱小，指不定又是另外一個靖安夫人呢！當日她當著眾人的麵誣陷我時，麵不紅心不跳，看來是一個演戲高手！”
    綠珠皺眉，“那如今怎麼辦才好？”
    我歎了聲氣，重新坐回到美人塌上，隻是再無心思去做些其他事情，“如今，我隻能希望那個宮女回去之後，什麼都不要和容美人說，畢竟她也清楚，在後宮之中，我的地位始終比她的主人容美人高上許多，若是惹了我，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綠珠咬唇，思忖了一會，猶豫道，“其實萬全之策不是沒有，隻要讓那個宮女從此消失……”
    我當然知道綠珠想表達的是什麼，當下反駁，“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不想再害人了。”
    綠珠又道，“娘娘剛剛痛失皇嗣，應該馬上振作起來，早日為大王再懷上一胎，以此，才算是真正在後宮中屹立不倒了。”
    孩子……再次聽到這個字眼，我的心的麻木的。在後宮之中，孩子並未是單純的快樂，更多的是成為了後宮女人鬥爭的工具。而我的第一個孩子，又何嚐不是被我親手給扼殺了……
    綠珠見我神色不對，慌忙道，“大王對娘娘情深意重，不難再懷上皇嗣。而娘娘剛剛經曆了一場風波，理當細心調養身子。”
    我歎道，“後宮這窩池水表麵看來風平浪靜，實則暗藏著漩渦。看來又要另起波瀾了！”
    綠珠低臉，頓了一下，踟躕道，“奴婢知道娘娘與荊侍衛關係並非一般，隻是如今娘娘是大王身邊最得寵的妃子，倘若再與其他男子過於親近，被人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適才那一幕再次撞進我的腦海裏，那個似乎要湮滅一切的吻，那個溫暖的懷抱……荊軻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存了那份心思。閉目，憂心地按住自己發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