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個就是前段時間把大王迷得要死的梨美人。”我剛踏進苦役司的門口，就聽到一堆人圍在角落裏交頭接耳，還不時地往我這邊瞥。
    我在心裏哼笑，迷得要死？有到這種程度嗎？
    “是啊，聽說這個女人豔絕六宮，把先前很受大王寵愛的林美人都給比了下去。”
    “還有，你們聽說了嗎，這個女人還有個親姐姐雲良人，大王還為了她，把雲良人寵幸到一半的時候丟在一邊，去了采薇宮！”有個尖嘴猴腮的瘦女人道。
    另外一個稍微豐腴點的女人也湊近來，“你們知道她們姐妹倆是怎麼進宮的嗎？”
    “是怎麼進宮的？”眾人紛紛圍著她追問。
    “嘿嘿，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聽說啊……”女人微微壓低了聲音，“我也是聽一個姐妹說的，說那個梨美人和雲良人兩姐妹，都是燕國俘虜。有一次，這兩個狐騷猸子故意在河裏洗澡，假裝被大王撞見，就這樣，大王被美色所吸引，就帶了這兩個女人回宮了。”
    “誒，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大王竟然為了她，把雲良人拋在一邊？”有人突然插了一句進來。
    “可不是，不過啊……說到底，我覺得那個雲良人也沒有這個女人漂亮，你們說對吧！”
    “那是當然了，要不然這個妹妹的品級也不會比姐姐要高了！”
    聽到這裏，我不由一笑了之。這宮裏的時光漫長而又難捱，也難怪這些女人們這麼八卦，如果不這樣，又怎能挨過這些乏味的歲月。
    “恩恩！——”管事的老媽子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魁梧的身材壯如水桶，卻穿著豔麗的花布羅裙，活脫脫像個馬戲團裏的小醜。一群女人連忙知趣地散開，老媽子揮著鞭子，撐開大嗓門道，“不好好幹活！都磨嘰什麼呢！啊！小心晚上沒飯吃！”
    一轉臉看向我，她立刻笑臉如花。
    我以為她是在對我笑，誰知她叫道，“哎呀，雲良人！您怎麼來了？！”
    我瞬間僵住，緩緩轉過身來，梳雲就站在苦役司的門口，身邊那個一直對我有敵意的郎月，此時正不懷好意地看著我。我一個透心涼，剛才那幫女人的話，她都聽見了？
    梳雲見我站在原地不動，就攏了攏冗長的裙裾向我走來。我訕笑，也上前走了幾步。她抓起我的手細看了一下，道，“才半天的功夫，手就變成這樣了。苦役司果然不是人該待的地方，等大王氣消後，我就會向他求情！”
    我縮回手，苦笑，“我犯得可不是什麼小罪！大王是不會饒恕我的。”
    “可是你是被林玉鏡那個賤人陷害的！”梳雲咬牙狠狠道。
    “那你相信我嗎？”我微笑，抬眸緊盯著她的眼睛，“告訴我，你相信我不是李太醫所說的那般，妄想迷惑大王，再生下小王子奪取江山的女人嗎？”
    “我……”她咬唇，微微停頓，“我相信你！”
    她這般神情言辭閃爍，我嘴巴一扯，自嘲地笑，“連你也不能完全相信，更別提是大王了。”
    曆史上的秦始皇是個疑心很重的男人，大概是從小跟隨著親生母親趙姬吃盡不少苦頭的緣故，他更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江山，所以絕不容許任何對江山有覬覦之心的人！再加上趙姬淫亂後宮，造的滿城風雨，嬴政多多少少對女性有仇視。更有野史聲稱，趙姬曾經有意要扶持自己與嫪毐的私生子為王，這件事，在嬴政的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陰影。而李太醫誣陷我的那些供詞，無疑剛剛正打中了嬴政的痛處！
    所以這麼想來，我也寬心了不少。
    “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而且，就算你如李太醫所說的那般，我也不會說你什麼，至少那也是為自己今後的出路著想！”
    我無言了一下，竭力撫平自己的心緒，問道，“看來我是回不去了，那你今後作何打算！？”
    “自然是依計行事！”梳雲笑，麻木的臉上突然綻開一抹明豔的笑容，連著眼睛都變得散發異彩，“荊大哥要進宮了。”
    “什麼！”我詫異恐慌，“你這麼快就要行動？”原本以為可以拖延時間，畢竟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梳雲正值少女懷春的年紀，難不保就對嬴政產生感情，那樣的話，她就不會愚蠢地想到去刺殺嬴政。
    “朝廷要廣招男丁入宮，荊大哥生得威猛有力，剛好可以進宮當侍衛！到時候，我就可以與他，裏應外合，殺掉嬴政！”
    最後幾個字，她咬得格外吃力，卻也分外沉重。我苦笑著搖搖頭，“我知道自己勸不了你，更勸不了荊大哥，不過我想送你一句話！”
    “什麼？”
    “要殺嬴政要趁早，要趁著你自己還未愛上這個男人之前，殺掉他！”我沉聲。
    梳雲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半響，怔怔道，“這點我自然明白！”
    “這就好！”我別過臉，注意到那個老媽子老是動不動偷窺我們談話，便道，“雲良人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就早點回去吧，這裏可不是您待的地方！”
    梳雲歎氣，命朗月遞給我一個錦囊，我打開一看，裏麵全是一些值錢的金銀首飾，“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不過在苦役司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熬住。我已經和這裏管事的老嬤嬤提點了下，今後會對你客氣些。這些錢，你拿著，以後多得是要打點的地方！”
    梳雲走了，那冗長拖地的裙裾，沿著牆角，恍如一條詭異的長蛇，直到走的遠了，那裙裾才慢慢收走，隨著梳雲被夕陽拉得好長的背影，一起遠去。
    她似乎很適合紅色，每次碰見她，都是紅色係的桃紅、殷紅、朱紅……母親說過，這種顏色，穿得好，就是極好看的，穿的不好，便是最俗氣的！像我就是穿不出這種效果，和紅色這樣豔麗的顏色比起來，我更喜歡素淨的綠色。
    “幹活！幹活！傻站著幹嘛！”不遠處，老媽子正在嗬斥著一個小女孩，我被這突兀的大嗓門嚇了一跳，自己也連忙抓起地上的衣服，使勁地揉搓起來。
    “嘿嘿！”老媽子時刻不離手地拿著鞭子，向我走近，“姑娘，我可沒在說你呢，你別被嚇著啊！剛才雲良人可提點了奴才了，今後姑娘不必做這麼多的粗活，隻管在這裏吃好的，住好的！”
    “不必了！”我冷冷回道。
    老媽子熱臉貼了冷屁股，自然不是滋味，臉上的橫肉抖動了幾下，怪聲道，“看來姑娘的脾氣的確是要改改了。”說罷，就一搖一擺地去嗬斥其他人去了。